64、…
旦日,一貫早起的芫娘,破天荒地賴了床。
紅芍在門外頭敲了半天門,卻怎麼都不見屋裡頭傳來回應,頓時心下發起慌來。她忙不迭找來老孫,商量之餘,索性將門踹開,方見得屋中一片狼藉。
芫娘合衣趴在桌上,麵粉,油酥,藤蘿花散落滿桌,中間還倒著個喝空的酒瓶子。
老孫拿著那酒瓶子瞧了瞧,不禁皺起眉頭:“這丫頭,怎麼連秋露白這麼燒酒都敢喝?這哪是她能喝的酒?”
紅芍攙扶著芫娘將她擱在床上,淘洗毛巾替芫娘擦幹淨臉上沾染的面:“芫娘,醒醒,你昨晚這是幹什麼了?”
芫娘醉了一夜,至此終於聽著耳畔的呼喚生出些星星點點的意識。
她望著紅芍瞧了好半天,方瞧清楚眼前的情形,便笑著伸手在唇前比了比:“噓。”
“紅芍姐姐,你小聲點,可別叫我師父聽見。”
這秋露白是商老闆送給師父的,滿共才兩瓶,師父都捨不得喝呢,昨兒被她一個人喝空了,師傅不生氣才怪。
老孫無奈地撇撇嘴,低聲囑咐紅芍照料好芫娘,隨即不動聲色地打理好桌上的東西,轉頭去了門外。
紅芍難為情地望向身後的老孫,才又回過頭替芫娘墊—墊枕頭:“你才多大的人?什麼時候學會喝酒的?這東西好喝不成?哪能像你這麼生喝?”
芫娘扁了扁嘴,使勁搖搖頭:“紅芍姐姐,這酒一點也不好喝,可是不喝酒,我睡不著。”
紅芍嘆一口氣,遙想起自己當初的經歷,忍不住規勸道:“唉,你這又是何必?”
“當初我也覺得只剩下尋死了,可誰知道如今又能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六爺有能耐,不會當負心人。再說了,就算咱們都看錯了人,那三條腿的口口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還能找不見?何必要把自己糟蹋成這樣?”
“不,才不是因為他。”芫娘隨即否認。
她有些語無倫次:“我如今只是沒有找到家裡人,等我找到我爹孃和哥哥,我哥哥肯定會揍他的。”
“哥哥說過,誰都不準欺負我。”
她委屈巴巴地皺起眉頭,拽著被子踢了好幾下:“可是我爹孃和哥哥到底去哪了?我已經到順天了,我都當了掌櫃了。”
“我做了這麼多藤蘿餅,他們怎麼還不來找我?我現在什麼也做不出來,他們再不來,我都不會做了。”
紅芍嘆了一口氣,竟也不知再怎麼勸慰芫娘。
芫娘見得紅芍歎氣,便也不說話了,只兀自垂下了眸子。
從在香海推牌九,在鳳翔樓里宰雞,在積香居這裡被鳳翔樓擠兌,每次她碰到的坎,她都有信心能過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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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一回,她忽然覺得自己空落落的。
她瞧著手上留下的傷,忽然失了神。
千辛萬苦做出來的藤蘿餅賣了好些日子,卻丁點也沒有爹孃和哥哥的訊息;從前最拿手的做飯炒菜,忽然變得生疏起來;就連每每失落時就會在她身邊的陸懷熠,如今也不能再同她朝夕相處。
她藉著酒勁,便抱住紅芍抽噎起來。
“紅芍姐姐,他們為什麼都不要我了?”
夢裡的爹孃和哥哥她怎麼都夠不到,能伴著她從香海到順天的陸懷熠也離她越來越遠,就連張羅積香居的立身之本,她如今也怎麼都操持不起來。
哪怕堅持了十幾年,努力了十幾年,到頭來她竟然還是被這一切給拋棄了。
芫娘也不知道為什麼,就好像冥冥之中總有什麼力量,在一直阻礙著她往前走。
她覺得好累,已經走不動了。
紅芍連忙拍著她的後背,替她順順氣:“怎麼會呢?誰敢不要你?”
“我門都在呢,還有孫師父,誰要是欺負了你,我們跟孫師父肯定拿掃帚打他。”
言語之間,老孫便端著一碗酸酥酪進了屋。
“來,這個解酒,給芫娘喝。”
紅芍忙不迭接過手,用小勺攪合著喂給芫娘喝。
酸酥酪潔白濃稠,是用牛乳發酵而成。加過蜂蜜之後滋味酸甜,又帶著乳香,解酒醒神最是不二的良方。
芫娘將一碗酸酥酪都吃爭了,才終於清醒過幾分,停下自己撒瘋的舉動。
她有些尷尬地望著床前關切望著她的一眾人,也顧不得腦袋還“嗡嗡”生痛,只忙著訕笑兩聲。
“你們怎麼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