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棠沒有想到他會提起生日的事情,倒真有些驚訝。過去的十幾年,柳振輝幾乎就不記得自己有這麼個兒子,更不要提幫他慶祝生日了。
但他充分理解父親的意思。18歲的生日非常重要,那標誌著他成年,可以完整地代表公司出席一切場合。就算柳振輝不提,他也是要藉機做些文章的,甚至連設想都和父親的極為類似——請董事會的人和管理層一起吃頓飯。
不過這並不包括他們的家屬。
他們的孩子就像是每分每秒都在報時的時鐘,時刻提醒著眾人,柳棠還是太年輕了,實在還不到能扛起大梁的年紀。
他無法改變自己的年齡,那麼就只能想方設法讓其他人忘記。和他們的孩子玩在一塊兒,絕不是個好主意。
可他明白柳振輝既然這樣說了,就說明大部分人已經和他表達了意願。此時自己再拒絕,就顯得很不識抬舉。
無論柳棠心裡有多厭惡,表面上還是儘量顯出了平靜。他知道他只能耐心。即便他現在已經是公司的實際掌權人,可社交場合中,他還是他父親的配飾。要扭轉這一現象,只能靠時間。
他的生日就在半個月後,準備的時間其實不太多。柳振輝提出了生日會的設想,就想在今晚和他商討出個大概的方案。車子離柳棠家裡比較近,柳振輝就認為沒必要回公司,直接在他家裡討論就行。
今晚是李秘書負責善後,因此他的車晚了一步,現在還在往公司方向開。半路接到柳振輝的電話,要他帶上資料去柳棠家匯合時,他還有些懵,因為實在是沒想到機會來得這樣快。
對講機他是隨身攜帶的,平時就放在外套的貼身口袋裡。他在路邊停了車,好好檢查了一番電量和按鍵功能,這才忐忑地往柳棠家裡趕。
柳振輝和柳棠長得很不像,性格也相當迥異,但做事風格卻出人意料的一致。他們都是執行力非常強的人,今天想到的東西,就一定要在今天搞出個計劃來。李秘書知道自己也許要在柳家待上較長的時間,這也就意味著他可以有幾次嘗試的機會。
他拿著電腦,噼裡啪啦地打著字,一邊記錄他們的討論細節,一邊悄悄看著時間。他從進門到現在特地喝了不少水,等再過五分鐘,他便要找機會去上個廁所。
一樓有兩個衛生間,一個是公用的,一個在客房裡。祝寧寧的那件房間就在客房的正上方,按照當初的圖紙來看,結構和樓下也是一致的。
李秘書最大的風險之一,就在於他必須摒棄來客都會去的公用衛生間,轉而拐去旁邊的客房裡上廁所。如果被柳棠或柳振輝撞見,著實沒法解釋。好在兩間屋子都在同一邊,只要在此期間沒人過來用廁所,就不會發現他的別有用心。
他翻來覆去地想著待會兒的計劃,神經高度緊繃。五分鐘一到,他見兩人剛好說到了一時半會兒得不出結論的地方,就裝出一副為難的模樣,捂著小腹,賠笑著說得去趟衛生間。柳振輝也沒多想,手一揮,就準了。
李秘書是小跑著過去的,先把公用的衛生間門關上,又悄悄地溜進了隔壁客房。
他儘可能輕地關了門,掏出懷裡的對講機,拇指向上推開了電源。在客房正中央踱了幾步,他終於下定決心,衝著話筒說了話。
“祝寧寧?祝寧寧?你在嗎?”
沒人回應。但不一定是因為東西不在她手上,很可能是因為她害怕不敢接。於是李秘書問了幾聲後,又道。
“我是上次你見過的那個樓下的人,我叫李友華,是柳家的秘書,是來幫你的。我現在在樓下客房裡和你說話,對講機就藏在上次送給你的那隻鋼筆裡,按鈕在筆身側面,就是那條黑色的墨帶,輕按就能說話了。請儘快回覆我。”
李秘書不敢說得太大聲,也不敢說得太久。他緊張地在房間裡來回繞圈,生怕因為訊號不好錯失了溝通的機會。在漫長得如同幾小時的那幾秒後,對講機裡終於傳來了沙沙的迴音。
“……李先生?我是祝寧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