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悉,船王從華人富商李誠手中接過九龍倉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之後,一直在暗地增持九龍倉股份。而船王此舉動機猶未可知,目前世界船執行業正在步入低潮,船王可能是欲增加地產投資改善資產結構,但也有傳聞船王是希望奮力一搏,謀求上岸......”
林權合上了星島日報,眉宇間閃過一絲期待。船王要上岸了,一個大時代即將拉開序幕。80年代是香港大亨真正崛起的時代,也標誌著華商圍剿英資公司的開始。在香港有四大洋行,也是四大英資公司。太古,怡和,會德豐,和記黃埔,後世著名的四大家族便是踩著四大洋行的骨骸扶搖直上。
船王上岸欲拿下的九龍倉便屬於怡和,之後更是吞下會德豐奠定根基。超人李誠靠拿下和記黃埔奠定不世之基,拿下怡和旗下港燈壟斷電力......
而林權要想快速追趕目前大華商們的步伐,在英資公司身上割肉是最快的途徑。
不過當前,還是先吃下港島的巴士行業最重要。這是盤活新界最關鍵的一步棋!
就在此時,包間的門推開。
不出意料,是李港生,但兩人都沒有馬上開口說話,似乎兩人都很享受這沉默的默契。
“林秘書不想說些什麼?”
“假裝茶不錯,慶幸我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嗎?如果我沒有猜錯,李先生現在心裡並不好受。”
“鱷魚的慈悲。”李港生生硬的評價道,“不過鱷魚看待獵物的目光一向很準,恭喜你又狩獵成功。”
說實話,李港生也不明白自己心裡到底是什麼感受。這好像是他期待的結果,但他並沒有那麼愉快,可他心裡也並無愧疚,內心平靜的像一潭死水。
李港生臉上帶起了一絲追憶,“林秘書,從小到大我一直都相信事在人為,所以我一直很努力。五十年代我和父母遷徙到香港,家中只有父親做工維持生計,我為了補貼家用,十四歲就去車場做學徒,只為每月多搵三十元錢。你知道我當時最大的夢想是什麼嗎?是去天台學校讀書識字。”
林權默然,天台學校是香港五六十年代的特色,窮人家的子弟上不起學,會有教會志願者在天台上開課,那裡擋不住烈日和大雨,但卻是窮人子弟接受知識的最好渠道。
“天台好高啊,俯瞰香港是那麼震撼。我曾親眼看到有孩子從天台跌下,摔成一團肉醬。有的孩子再也不敢去天台上課,可我一直都去。我知道只有文化才能改變自己的命運,那時我就在想,總有一天我也要在這麼高的地方看香港。不過不再是在天台,而是我的辦公室!”
“你已經實現了當初的夢想。”林權神色莫名。
“是啊,我以為實現了夢想,改變了我的命運。可現在我才知道這都是我的錯覺,我所辛苦奮鬥的一切可以被某個人一句話就拿走,我的努力可以輕易被抹去。難道我錯了嗎?付出並不一定會有回報?”
“你沒有錯,錯的是這個世道。”
李港生沉默了,說這些似乎已經廢了他太多的力氣,也似乎是他在認同林權的說法。
林權從口袋中掏出一張支票,放在桌上,兩百萬。
“什麼意思?”李港生眉頭一挑。
“我從不會虧待合作者。”
“如果我沒有猜錯,你並沒有足夠收購港巴股份的資金,這兩百萬還是你留下吧。”李港生神色淡淡,“你應該明白我不是短視的人,比起短期收益我更在乎更大的回報。”
“我只是不想讓你有後顧之憂,你母親還在公屋,用這些錢給她在中環買套好房子,老人家辛苦一輩子,該享享福了。”
這輕飄飄的一句話頓時擊中李港生的軟肋!外界只能看到他作為港巴總經理的風光,誰又能注意到他的心酸?
十年了!他在外面活的體面,出入有車,住在大別墅,可他母親卻還住在公屋!但他卻連為母親買套房的錢都沒有!三千塊的薪水刨去家用,他想為母親買些昂貴的補品都做不到!
他恨呢!這賊老天就是如此不公!老實做工的勉強餬口,吃喝玩樂的卻富足有餘!
李港生這一刻不想去猜林權是刻意籠絡還是真心,就衝這句話,他背叛齊家又如何?
“謝謝。”李港生的聲音沙啞而低沉,像破舊的老風箱。
人真是一個很奇怪的動物,會很容易對一個陌生人動真感情,失落的心會因為一個陌生人的一件事或一句話打動......人,真是脆弱的動物。不過也正是這種弱點,才有林權的操作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