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聲鈍響,竟丁點感覺不到疼。
氣怒之下,眼前更是一陣陣發黑。
單手撐住桌沿,才險險沒有栽倒在地。
饒是如此,桌邊的圓凳仍被踢倒。
聽到聲響,門外親衛不敢擅自闖入內室,只能焦急問道:“伯爺,可有不妥?”
“沒事,不必進來!”
用力閉上雙眼,許久,眩暈的感覺才漸漸退去。
孟清和苦笑,千算萬算,恨不能把腦袋剃光,就為不被旁人抓住把柄。
如今倒好,只要去一趟孟家屯,有心查一查,證據明擺著,滿腦袋的小辮子任人抓,一抓一大把。
“九叔公,您生前的教導,族人恐怕早就忘在了腦後。”
侵佔良田,迫人為奴,同小吏勾結,欺上瞞下,甚至還將手伸向了營造京城的木材……
膽大包天,事後不好收場?
只要打出興寧伯的名號,自然有人會幫忙抹平。甚至不需要驚動自己,或者該說,有意的瞞著自己。
如果沒有這封家書,他仍舊會被矇在鼓裡,任由事情繼續發展下去,直至情況嚴重到無法挽回。
都督同知,伯爵,太子少保,看似榮耀,可這一切都是他用命換來的!
旁人只見到他非同一般的升官速度,壓根不知道,他每走一步,都是如履薄冰。
永樂帝可以用他,照樣可以將他瞬間打回原形。可笑他在朝中兢兢業業,族人竟然在背後給他下絆子,挖坑填土!
越想,孟清和越是心中發寒。
“該怎麼辦?”
為官數年,聚財千萬。
如果錢財是自己賺到的,孟清和拿得心安理得。
可莫名多出的這些田產,無異於懸在脖子上的鋼刀,一張可怕的催命符。
即使他事先毫不知情,論罪也夠得上死上一個來回。
一旦有人在朝中揭發,他就要“恭喜”自己,當初,他捧著大誥言之鑿鑿,威風八面的扇別人巴掌,立刻會被啪啪扇回來。
絕對的臉腫!
用力閉了閉眼,錦衣衛應該知道這件事吧?
沒有給他通氣,是否意味著楊指揮使要鐵面無私一把?
如果事情真報到天子跟前,是該實話實說爭取寬大處理,還是該識相點,自己收拾包袱去廣西和解縉作伴?
想也知道,一旦皇帝要處理他,整個孟氏家族都好不了。
北邊不用想,能有上山下鄉勞動改造的機會就該謝天謝地了。
獨坐良久,孟清和深吸一口氣,按了按額角。
當做不知道這件事,頭扎進沙子裡當鴕鳥是最笨的選擇。
爭取寬大處理的唯一途徑,就是主動交代,有一說一,有二說二。
何況,田產之外,瞞報糧稅,向營造京城的木料伸手才更加要命。
想到這裡,孟清和恨得咬牙。
想做生意,想賺錢,為什麼不和他說?安南的木料,下西洋的商船,只要開口,哪處不能賺錢?偏偏要對天津衛運往北京的木材打主意!就算是人為財死也該長點腦子吧?
看一眼滴漏,不由得苦笑,請假的條子不必送了。今日過後,他就要換個地方住,能不能保住官位都是未知數。
“來人。”孟清和的聲音有些沙啞,帶著一絲難言的疲憊。
守在門外的馬蓉立刻道;“卑下在,伯爺有何吩咐?”
“把送信的人帶來,我有話要問。”想通了,孟清和反倒沒那麼多擔憂,只覺得累。如果沈瑄現在在他身邊,該有多好。
“是!”
當送信人被高福帶到時,孟清和一下愣住了。
“四堂兄?”
來的不是旁人,正是斷了兩根手指,從軍中退下,主動到衛所屯田的孟四郎,孟清江。
房門關上,兄弟倆都談了些什麼,暫時無人知曉。
兩盞茶的時間後,房門開啟,孟清江帶著孟清和的親筆信離開伯府,快馬趕回北京。
孟清和整肅衣冠,躍身上馬,目的地,錦衣衛北鎮撫司。
奉天殿,西暖閣
永樂帝放下筆,看著面帶忐忑的朱瞻基,道:“瞻基,鄭侍詔告訴朕,你想臨摹乾清宮中的那副輿圖?”
朱瞻基抬頭,貌似有些猶豫,“皇祖父,孫兒……”
“只需回答朕,是還是不是?”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