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慎轉身吩咐家院道,“先生,我還要一瓶酒。”
家院粗粗地:“要酒幹什麼?”
黃慎指了下畫紙:“噴畫紙用。畫女像沒有酒噴紙,線條不明晰色彩不豔麗。跟你說這些你也不明白,你不去也行,拿錢來,我上街買去。”
家院牢騷地埋怨道:“沒見過畫畫的有這麼多的事兒。”嘀咕著往門外去了。
板橋攆到了門口,喊了一句:“哎咿,先生,要好酒,上好的酒!”
“哎呀,我要,要……”板橋捧著自己的下腹,意思要上茅廁。這邊給黃慎送了個眼色道,推了他一把道:“阿慎,你快點說事,再要委曲梅子,我跟你有算不完的賬!”說完跑走了。
黃慎知道板橋有意給他留出與梅子說事,也是給他與梅子單獨相處的空檔。板橋和他與梅子的私下情份,照理說,梅子與板橋的要更深一些。如果說,早先他板橋與梅子不能親近,是因了一姐在前面,現在一姐出家當了尼姑,與板橋絕了情,板橋對梅子也是一往情深,完全可以拾得起來。但板橋為人意氣,一直有意遠離梅子,時不時造機會讓他與梅子續情。他黃慎心裡有數,這種朋友間的知音知交恐怕當年的伯牙與子期也莫過於此了。
黃慎見板橋走了,兔子一般飛奔到梅子的面前,一把拽住梅子的胳膊。黃慎醋心難排,把板橋與他商議好的計謀沒說,卻睜著令人心顫的大眼搖晃著梅子的臂膀道:“那個混帳他把你怎麼啦?!”
“他比你好!”梅子生氣地扭過了身子。
黃慎匆匆轉到她的對面:“你從了他?!”
“你才從他!”梅子清澈的大眼盯視著黃慎。
黃慎好生舒緩了一口長氣:“我還以為……”
“你以為怎麼啦,你以為怎麼啦?!”梅子也感覺到了黃慎的一顆心全撲在她的身上,但他的話語叫她受不了,委屈、受傷的心潮驀然顫抖、膨脹了起來,迸發出一股不可遏止的衝動,撕著捶著黃慎,“你是個壞人,是個最壞最壞的壞人!”
黃慎拼命地拉住了梅子:“對不起,梅子。”他跪了下去,“我平白無故地冤枉你了。”
梅子落下了傷心與幸福交織的淚水。黃慎趕緊起身挽起手袖抹著她的眼淚,梅子見狀,撲哧一下笑了,嬌嗔地說:“誰要你擦!”說著扭過身子掏出了一塊手帕拭了淚水。
黃慎這才想起他和板橋要說的事,連忙緊張地看了下外面:“我跟板橋闖來,是要跟你說件事!”
“什麼事?”
“嶽公子要了我們幾個,板橋、金農、士慎、高翔幾個人的字畫,你要想盡法子不露痕跡地把這些字畫毀掉!”
“毀掉?”
“對,毀掉!要不,這些字畫會要了我們幾個的小命。幾句話說不清楚,你明白就行。”說著他湊近她的耳邊如此這般交代了一通。
“我記住了。”
“今晚三更,我和你板橋哥哥帶人在後門接應,你一定要設法逃出來。”
沒聽見家院的腳步聲,他象貓兒似的來到了花廳的門口,鷹一般盯視著裡邊兩人在說話。梅子的眼睛瞥見了廳門口的家院,緊張地動也不動了。
“你,怎麼啦?”黃慎奇怪地問道。
“人來了,在房門口。”梅子輕輕說道,“別動。”
板橋繫著褲帶來到門口,見家院的神態,知道情勢不太妙,岔著話題道:“老家公,你怎麼不進啊?!”
黃慎來不及變換姿勢,只好順勢抓起了畫案上的洗筆水,灌了一口,朝梅子的臉上噴將過去。
梅子激凌地“啊”地尖聲驚叫了起來。
家院一個健步衝進來,拉開了黃慎,責問道:“你這是幹什麼?”
黃慎笑道:“你說幹什麼?”
“我告公子去,”家院眯縫著小眼道,“你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調戲公子的愛妾!”
“我怎麼調戲啦?”黃慎仍然涎著笑意道。
“我親眼看你盯著她看,又噴了姑娘一臉的水。”家院揮舞著酒瓶道。
黃慎一把奪過家院手中的酒瓶,譏嘲地:“是我畫畫,還是你畫畫?盯他看,那是我要看看該怎樣畫合適;噴水,那是因為小姐的臉太憔悴,我要讓她滋潤些,你懂不懂?”
見家院讓他鬧懵了,黃慎更來了勁,沒頭沒腦地將酒瓶在家院的面前揮舞著,家院踉蹌著差點沒跌倒。
“就象這樣,”黃慎仰口喝了一口酒,噴在畫紙上,“這叫潤紙!”
不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