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樂看著桌上那支菸,笑著說:“如果我沒猜錯,你是剛從學習班‘畢業’,或是為此案逃出來的吧?”
田光又是一驚,真不虧首都,臥虎藏龍,見難逃出老樂判斷,把自己身份和案例避重就輕說了下,想求他予以支援。
“雖砸爛了公檢法,改名軍管會,還不是舊瓶裝汙水,我敢說,那些人整人行,怕連個小偷都逮不住。”說著,長嘆一聲:“你的心情和處境我理解,甚至牽扯到一重大案件,田老弟,你想過沒有,即使我給你放行,查出的東西不得加蓋公章?不蓋章,還不是廢紙一張?要蓋章,那些造反起家的一見公安局三字就惱火。如今,‘四、五’反革命帽子滿天飛,反右風颳得烏煙瘴氣,首都尤以為甚,弄不好,你會飛蛾投火,招來難以預料災難,想過這些後果麼?”
田光一聽,此話有理,住了幾年牛棚和學習班,咋糊塗到如此地步,無限悲涼地長嘆了口氣。
老樂顯出愛莫能助的心情:“我勸你回去吧。”他壓低了聲音:“說句不該說的話,現在的冤假錯案還少?怕車載斗量,不計其數,且時時在增加,你管得了?”停了下,又語重心長:“按說,作為一名公安戰士,為民請纓,為國除害,既是份內之責,也是天經地義,本可正大光明,完全不用偷偷摸摸,擔驚受怕,聽你講,咱都是槍淋彈雨過來人,為啥會受到如此不公待遇?”
田光深有同感:“不可理喻。”
老樂是個樂天派,他笑了:“君不聞住過窯洞渡過江,打過日本扛過槍,有幾個沒受到衝擊?我曾是這裡頭兒,也剛從學習班‘畢業’,縱觀目前局勢,十分反常,逆民心,違國法,總不會太久了,船到海邊準靠岸,山登絕頂必下坡,這是不可逆轉的哲理,我奉勸你,還是偃旗息鼓,讓對方察覺就晚了,這才是上上之策。”老樂語重心長:“老弟,說句心裡話,真到那一天,你的處境可就危險了,惡運會隨時降臨,當今形勢,什麼事都會發生,還美其名曰:新鮮事物。就算是一位老公安對你臨別贈言吧。”
老樂一番推心置腹論理,可說肺腑之言,分析得如清水見底,稜鏡照目,與人家相比,自知闕如,不覺感到汗顏。可他生就個抵倒南牆不回頭的性格,又有不甘。
田光徘徊在大街上,翻江倒海,內心掀起濤天巨瀾,一籌莫展。借苗醫生錢,所剩無幾,捉襟見肘,又沒邁向取證之門“通行證”,不覺淌下兩行熱淚。
二十二 窮途末路 山重水複偶逢張偉 一追到底 柳暗花明終得“狐子” 97
田光被困北京街頭,十分窘迫,事情未果,囊中羞澀,喝的涼水,啃著幹饃,夜裡不得不擠身候車室投宿。因抓“四、五”反革命風聲鶴唳,候車室一夜幾次排查,對證件稍有懷疑就被扭送到警車上拉走。他自知人證不符,不得不玩貓鼠遊戲,時時觀察動向,做好轉移準備。因為一旦被發現,不被警車拉走,也會遣送匯江,憑他搞公安閱歷,這點經驗還對付得了,只是夜夜扎騰得很難入睡,其狼狽可知。
眼看看連回匯江路費都沒有了,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才想到民間傳說中秦瓊堂堂一好漢,忍疼賣掉愛騎黃膘馬,一分錢逼倒一分漢,過去只是說說而已,現在才深切體味到此話份量。自己想賣,身上又無值錢之物,比古時秦瓊都差遠了。
田光清楚,即使設法坐車回匯江,既聞到狐臭,進不了“洞穴”,兩手空空,無功而返,如何面對“江東父老”?難道繼續讓這些叛徒特務雙手舊痕未乾,再添新血?便想在京城打主意。當年在太行邊區有兩位老上司,轉業後在京工作,早年曾有書信往來,一個在市部門任職,一個在國家部屬單位任中層領導,只是不清楚現在處境。‘有病亂投醫,若能讓他們出封公函,豈不是條捷徑?’如不太遠,連兩角錢公共車票都捨不得買,問清地址後,先直奔在市裡供職的的那位領導。風風火火,七彎八拐,好容易找到單位,恭敬地問一名警衛,那戰士一聽他提到的名字,看了他一會兒:“你是他什麼人?”
“老部下。”田光心覺不妥,因為他象在審問犯人。
“找他有事嗎?”
“來京出差,順便看看。”他機警地找了個理由。
警衛一招手,讓田光近前:“同志,你還是快走吧,他是叛徒集團主要成員,單位的革委會領導正四面出擊,提出要‘一網打盡’,離開這是非之地,免生禍端。”
如一瓢冰水澆頭,田光不相信地:“這怎麼可能,我跟隨他多年……”
“噓——”那戰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