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嘔,公然狂叫:“決不允許有人煽風點火,死灰復燃,如有誰敢公然跳出來背道而馳,釀成政爭,會毫不手軟地讓他從紅色政權中消失。”
囂張氣焰,不可一世。
陸文遜終撕去懷抱琵琶半遮面破布,亮出原形:“有誰不計後果,任意胡為,只能咎由自取,撼山易,撼紅色政權難,不管他過去假功高蓋世之名,行復闢之實,定要把他拉下馬。”
這不明擺著*裸公開挑戰,威脅?群眾有冤無處訴,雖處理乏力,難執公論允,聽聽其心聲,受害者得到些許安慰,起碼對得住自己良知,連這也百般責難、圍攻,甚或變相批鬥。他清楚,在班子裡,已是一人對群狼,本想反唇相譏,又一想,現在是正義與邪惡,正直與虛偽,乃至兩種命運決鬥,對方正作垂死掙扎,亂踢亂咬,好漢不逞一時勇,任滿口噴糞,無礙大局,小不忍則亂大謀。面對這些喧囂,每每忍下來,正定自若,不亢不卑,冷眼靜觀其表演醜態。這無聲的、凜然的沉默,常如一池“呱呱”亂叫青蛙,被震得醜態百出,尷尬地停止。
嚴忠清楚,賴青、刁鋒一天二十四小時派人監視,尤其失去侯三情報後,更使他們坐臥不安,似華蓋臨頭,惶惶不可終日。一人假以賣菜鋌而走險,居然闖進師部要見侯三,被江楓告知,出差去了。
一個司務長出差,賴青、刁鋒覺得不合常情,‘難道他暴露了?’又弄不清在哪個環節上出了紕漏。車禍發生後,碰頭會上,賴青、刁鋒劃籌多時準備迎戰,滿以為他會藉機興師問罪,眼裡透出股陰冷蕭瑟目光,暗暗盯著嚴忠,不惜唇槍舌劍。不想,師部只向交警報了個案,嚴忠隻字未提,這種沉默預示著什麼?在暗中會有什麼舉措?賴青、刁鋒心中有鬼,嚴忠越是沉默,他們愈顯不安……
此時,嚴忠之所以沉思不語,他不是怕群眾,怕的是賴青、刁鋒一夥設出什麼圈套讓往裡鑽,面對狂風惡浪,百愁難解,群眾來訪本是常事,賴青一夥堵也堵不住的洪流,可點名道姓非他不可,又聲言打遲久戰的人,還為數不多。‘是人是鬼,只有識別才清楚。’於是推開手頭工作,凜然道:“讓他來。”
一個老頭被江楓帶進門來,猛一見,嚇了他一跳,確如江楓所說,光禿禿的紅頭皮,毛茸茸的張飛臉,背有些駝,但身子骨還硬實,只有從他走路上,嚴忠判定,並不是什麼老頭,怕還不到五十歲。
來人是原彰州水電局長郝辛。
郝辛當年在葉輝唆使下,陷害肖冰未果,由葉輝設套,甘當替罪羊,滿以為葉輝一諾千金,加上與小霞關係,他只要出馬,沒擺不平的事,官可照當不誤。一宣判,他傻眼了,十八年徒刑,遠赴新疆勞改,才得悉,葉輝不僅沒為他奔走,還重重落了井下石,公然以政府紅標頭檔案,將壩毀人亡、群眾財產損失,大加撻伐,羅列了不少其它罪名,夥同匯江市水電局長苟仁的揭發,添油加醋,欲治他於死地。檔案痛陳:鑑於事故嚴重,為挽回影響,法院能從嚴從快從重處理此案,以安撫群眾憤怒情緒。
郝辛如當頭棒喝,噩夢雖醒,一切為時已晚,只好打掉牙往肚裡吞,誰叫自己鬼迷心竅,大抱大攬全兜到自己身上?
他終於識破葉輝狼子野心,假面具,事到如今,又有啥法?一個被判十八年囚犯,遠遠流放到新疆邊陲,即使上訴,自己多次在法庭上曾信誓旦旦,又主動簽字畫押,如今翻供,會否再罪加一等?
他苦撐苦熬,在黃塵撲面與風雪交加中度過漫漫十八個春秋,改造與學習,洗滌了他骯髒靈魂,雖在人生旅途中苦苦掙扎,卻反思出自己可恥的前半生,不該做辱沒祖宗、遺笑當代、殃及子孫、寡廉鮮恥蠢事,更不該讓葉輝當槍使,做幫兇,陷肖冰於不義。樁樁件件,越想自己犯下的罪孽深重,不是上蒼有眼,懲處自己,豈不成千古罪人?大徹大悟,使一度泯滅了的人性,得以慰藉與平衡。抱著一腔嫉憤與羞怒,苦熬時日,暗暗告誡自己,一定要活著回去,徹底揭穿這個人間敗類,衣冠禽獸偽君子,絕不放過這欺世盜名、禍及眾人的惡狼。
刑期一滿,就匆匆踏上歸程。現實,猶如一盆烈火被涼水澆熄,幾乎把他摧垮:老婆已作他人婦,葉輝另有新歡,小霞人老珠黃,葉輝始亂終棄,不僅恩斷義絕,如破屐般,早被一腳踢出門外,雖得以解脫,其男人因當年將葉輝捉姦在床,惱恨在心,借*站錯隊之隙,在“群眾專政”中死於非命。小霞帶著一個孩子,已半瘋半傻,時清時呆,生活潦倒,孤苦無依。葉輝反而比過去更紅,官運日升。
兄妹兩相對無言,看著對方慘狀,悲從中來,相擁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