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巡則不同,帶頭吃人是被逼無奈的義舉。當然,我堅決反對他以犧牲老百姓的生命作為代價儲存戰鬥力的做法,但我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來繼續堅守睢陽。做出這樣的決定,是壯士斷臂,更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不投降的硬氣。有所失才有所得,失去的是睢陽城軍民的生命,保全的可能是睢陽城背後數以百萬的平民百姓。如此決定,沒有見識,沒有魄力的人是決定不下的。張巡能夠如此做,眼光長遠,便是英雄。
朱粲是暴戾無道,被李世民生擒於洛水上斬殺。死後;當地人痛恨其人殘忍;用石頭磚瓦砸毀其屍。而張巡死後,睢陽、江淮之地都有立廟配享,直至今日香火不絕。可見,兩人有本質的區別。
英雄總有點缺憾,就像事物總有兩面,英雄也不例外,有光輝的一面,也是陰暗的一面。唐太宗形象光輝,盪滌隋末亂勢,以貞觀之治開創盛唐氣象,可謂千古一帝。而正是這位千古一帝親手殺了哥哥李建成和弟弟李元吉,斬草除根將他們的子女包括剛出生的嬰兒也一併殺死,並且把一些有姿色的妻妾佔為己有。我想這些並不是小辮子的問題,而是大是大非的問題。從這些來看,唐太宗和隋殤帝並無任何區別,甚至更是荒淫無道至極、殘忍至極。我們卻以他的貞觀之治開創煌煌的大唐盛世之功績,忘記了他的瑕疵,大度的奉為賢君明主,萬世帝王之楷模。同樣,我們總是以“成王敗寇”的觀點品評人物,如白起長平之戰,我們稱道於他的勝績而罔聞於被他坑殺的四十餘萬趙兵,司馬遷為之立傳,後人更是將他和韓信、霍去病、李靖列為中國歷史上的兵家泰斗;即使郭子儀郭令公這等胸襟坦蕩之人,也有坑殺賊將薛忠義騎兵七千人之舉……無論奪權還是戰爭,不流血是不可能的,哪個英雄手上不沾著血?可惜,殺人和吃人不同,即使你吃的是死人,也逃不掉後人來戮脊樑骨的命運。
歷朝歷代總有人指摘張巡,唐代就有人肆意攻擊,幸先有張籍後有韓愈為之辯護。但是攻擊並未停止,直至清代王夫之也有所品評,說:張巡“捐生殉國,血戰以保障江、淮”的功績是“出顏杲卿、李澄之上”。但是,他更認為,“守孤城,絕外援,糧盡而餒,君子於此,惟一死而志事畢矣”,“過此者,則愆尤之府矣,適以賊仁戕義而已矣,無論城之存亡也,無論身之生死也,所必不可者,人相食也”。所以,他的結論:“其食人也,不謂之不仁也不可” (《讀通鑑論》)。王夫之的意思就是:糧盡援絕之下,就得英勇戰死,以成全君子之名。王夫之僅僅看到睢陽城的百姓,而沒有看到長安洛陽兩京之間因一場安史之亂,百姓倖存率只有百分之一,沒有深刻的去想一想萬一賊軍攻破睢陽進入江淮之後的慘狀。他書生意氣太重,歷史觀是短視的。而且,我一直這麼認為:君子往往做不了英雄,也保護不了老百姓。
魯迅有言,“有缺點的戰士終竟是戰士,完美的蒼蠅也終竟不過是蒼蠅。去罷,蒼蠅們!雖然生著翅子,還能營營,總不會超過戰士的。你們這些蟲豸們!”張巡可能有瑕疵,但終究是戰士。賀蘭進明之流詩寫得再美,官做得再大,也終免不了成為嗡嗡的蒼蠅。
生命的價值
睢陽到底吃掉了多少人?有人作了推算過,三萬人是誇大其辭了。睢陽守戰不是六千八百唐軍在作戰,而是睢陽軍民一起作戰,這場戰爭最不應忘記的是睢陽百姓。經過十個月的守戰,睢陽百姓早就軍人化了。睢陽百姓的損失應該分成三部分:一部分是逃逸,一部分是戰死,一部分確實被吃了。而將睢陽城百姓的損失全部算在張巡頭上,那未免也太惡毒了。這很有可能就是安史之亂後,一些位高爵尊的官員為自己開脫見死不救的罪責,而肆意攻擊汙衊張巡,如賀蘭進明之流。
戰爭不是道德的問題。戰爭,特別是兩軍對決城下,根本沒有什麼道義可言。如果道德大行於天下,“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秩序綱常宛然,就根本不會產生什麼亂臣賊子,世界早就大同。兩軍對決,適用的是生存法則。生存法則可能很冷血,人性的惡便在這裡上演,而人性的光輝也同時折射出來。
柏楊說得很對,“睢陽之圍,我們沒有歌,只有泣,那是已瘦成一把骨頭的女人和孩子們,被宰殺時痛徹骨髓的哀泣。”我們沒有歌,只有泣,是因為賀蘭進明等見死不救;我們沒有歌,只有泣,是因為張巡不惜犧牲自己的名聲;我們沒有歌,只有泣,是因為睢陽城的百姓竟被大義的守軍所食;
時間過去了一千多年,華夷多少次融合,中國已經不再是中原之地的大小,而是由五十六個民族組成的民族大家庭。現在,有人在質疑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