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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佐助答道:“啊,謝謝。聽到師傅的這一番話,我非常高興。這是用雙目失明也無法換來的。試圖使師傅和我陷入悲傷不幸境地的那個傢伙,儘管不知道他是何處何人,但如果給師傅毀容是為了讓我遭受痛苦,那我就不再看師傅的臉。只要我也成為盲人,就等於師傅並沒有遭受這樣的災難,他的惡毒陰謀也就化為泡影。這是那個傢伙萬萬沒有料到的。說真心話,我不僅沒有感到不幸,反而覺得無比的幸福。一想到我對那個卑鄙的傢伙將計就計,攻其不意而制勝,心裡就非常痛快。”

“佐助,你什麼都別說了!”

失明的師徒二人相擁而泣。

《春琴抄》二十五

二人轉禍得福。最瞭解他們後來生活狀況的健在的人,只有鴫澤照一人了。她今年七十一歲,作為春琴的內弟子住進她家裡是明治七年她十二歲的時候。鴫澤照除了向佐助學習絲竹之道之外,還在兩位盲人之間充當一種無需牽手的聯絡員的角色。因為一個盲人是突然失明,另一個盲人雖說是自幼失明,卻一直過著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小姐生活,已經習慣於奢侈,所以無論如何需要一個第三者對他們的生活進行協調。他們希望儘可能僱一個心地厚道的姑娘。鴫澤照被他們僱傭以後,由於正直厚道,二人對她十分滿意,她深受他們的信任,便一直長久服侍他們。春琴死後,她又服侍佐助,據說一直到明治二十三年佐助獲得檢校職位為止。

明治七年鴫澤照第一次來到春琴家的時候,春琴已經四十六歲。遭受不幸之後,經過九年的歲月風霜,她成了一個老女人。她告訴鴫澤照,由於某種原因,她的臉不讓別人看,也不許別人看。她身穿絨布圓領短和服外衣,跪坐在厚厚的坐墊上,淺黃灰色的頭巾包頭,只露出一點鼻子,頭巾的兩端垂到眼瞼上,把整個臉頰和嘴巴遮蓋起來。

佐助刺瞎眼睛是在四十一歲的時候,他已進入人生半老的時期,失明對於他是多麼的不方便啊!然而,儘管如此,他對春琴依然照顧得無微不至,極力不讓春琴感到絲毫的不便。這種盡心盡力的樣子,令旁人深受感動。

春琴對別人的服侍也不滿意,說道:“我身邊的這些事情,明眼人還幹不了。已經是多年的習慣了,佐助最熟悉。”她的穿衣、洗澡、按摩、如廁等瑣事,還是一切都由佐助操心。這樣的話,鴫澤照的工作與其說是照料春琴,不如說主要是幫忙佐助做一些身邊瑣事,極少直接接觸春琴的身子。只有照顧她吃飯,要是沒有鴫澤照,那是萬萬不行的。另外,鴫澤照只是幫著拿東西,間接地幫助佐助服侍春琴。比如洗澡的時候,她將二人送到浴室門口,然後退下來,待聽到裡面拍手示意,再上前去迎接。這時春琴已經洗完澡,穿好浴衣,包著頭巾。在浴室裡的所有事情,都由佐助一個人來做。

盲人給盲人洗澡會是什麼樣子?恐怕如同以前春琴曾經用手撫摸梅花老樹的樹幹那樣吧。何等費事,不言自明。況且萬事如此,實在不勝其煩,讓人看不下去,心想這樣子如何能堅持下去。然而本人似乎以這種繁雜辛苦作為樂事來享受,兩人在這個過程中默默地交流著細膩的愛情。

仔細想來,失去視覺的男女相愛,只能依靠觸覺來尋求歡樂,其間之感覺,恐怕我等難以想像。佐助對春琴獻身般地服侍,春琴也怡然自得地期求他的服侍,兩人都樂此不疲,這也是不足為怪的。

而且,佐助在陪伴春琴之外,還要利用餘暇教授許多弟子。每當此時,春琴就獨處室內。春琴賜給佐助一個雅號——琴臺,將教授弟子的工作完全移交給他,“音曲指南”的招牌上,還在“鵙屋春琴”的旁邊添上一行“溫井琴臺”的小字。

佐助的忠義和溫順的品格早已博得左鄰右舍的同情,所以他任教以後,弟子比春琴時候更多。然而,有趣的是,在佐助教學的時候,春琴獨自待在裡屋,沉醉於黃鶯的婉轉啼鳴,可是有事必須藉助佐助幫助的時候,也不管佐助還在上課,便“佐助!佐助!”地叫喚起來。而佐助只要一聽到她的呼喚,便放下手中的一切,立即趕到裡屋去。

因為佐助總要在春琴身邊服侍,不離左右,所以他不出門講課,只在家裡教授弟子。這裡應該說明的是,當時道修町的春琴的本家鵙屋店鋪已逐漸衰落,每個月資助的生活費也常有中斷。若非這種狀況,佐助又何必教音曲呢?佐助如同一隻在繁忙中偷空飛往春琴身邊的孤鳥,在上課的時候恐怕也是心神不定吧?而春琴大概也同樣是焦思苦想吧?

《春琴抄》二十六(1)

佐助繼承了師傅的事業,儘管不算寬裕,卻支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