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因為大家都會死。就連我最喜歡的亞蘭舅舅也變成那樣……”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即使想推測少年心思也沒有辦法,因為,他的表情被藏在深藍色天鵝絨面具下。
“說不怕是騙人的……你也很害怕嗎?”
“我不怕。”
“為什麼?”
“因為,人終究會死,不是嗎?以前亞蘭舅舅有這樣告訴過我。”
萊因哈特說完後,便繼續埋頭畫畫。我很好奇他到底在畫什麼,便假裝去察看暖爐的柴薪,順便偷看了一眼。我感到無比的詫異,彷彿胸口被刺了一針。
少年畫的是一幅死刑圖。畫中描繪許多人被不同方式殺害的情景。絞刑、斷頭臺、五馬分屍、淹刑、槍殺、用長槍刺穿人體等等,簡直就像但丁《神曲》的地獄篇。雖然這絕對稱不上一幅多好的畫作,但也正因如此,畫中更是充滿怪誕、殘暴、醜陋的感覺。
一陣寒意竄過我的背脊。為什麼發生這種事的時候,他還能畫出這麼詭異的畫?為什麼他可以毫不在意地做出這種事?這個孩子的心靈一定已經扭曲了。奇怪的不只是他的外表,就連他的心也很怪異……為了不讓少年察覺我的驚訝,我靜靜回到自己的座位。接踵而來的事件以及出乎意料的發展,已令我的心疲累至極。
過了一會兒,施萊謝爾伯爵回來了。他一臉倦容地在兒子身旁坐下。空氣的振動令餐桌上的燭光隨之搖曳,四周景物的影子也跟著產生細微變化。
“夏利斯夫人還好嗎?”我問。
“還不清楚。她幾乎沒有意識。阿諾先生剛才給她打了一針止痛劑,現在正替她縫合傷口。”
施萊謝爾伯爵摸摸他紅色的鬍鬚說。
“她的傷勢很嚴重嗎?”
“好像還好。阿諾先生說,雖然是頭部裂傷,流了很多血,但傷口並不深。”
“那她會沒事吧!”我鬆了一口氣。
“我也這麼希望。”施萊謝爾伯爵帶著憂鬱的眼神說,並從胸前口袋拿出雪茄。
“對了,瞭望臺的入口有什麼怪異的地方嗎?”
“沒有,東側和西側都還是封鎖時的狀態。所以她在被我們發現之前,人到底在哪裡,還有兇手究竟躲在哪裡,這些都還是一團謎。”
“這樣啊……”
“不過……”施萊謝爾伯爵朝老爺鐘看了一眼,“薩魯蒙先生與古斯塔夫還沒回來嗎?”
“還沒。”
“已經快十點了。他們早該回來了。”
“……有點不對勁。”我的心裡湧起一陣不安。
“謬拉先生也不在,他去哪裡了?”伯爵的表情變得更嚴肅,用責怪的口吻問。
我彷彿遭到當頭棒喝,連一個字都無法回答。我根本沒有留意到這件事。
“我從剛剛就沒看到他了……”我迅速捜尋之前的記憶。我最後一次看到他是在什麼時候?
“謬拉老師很久之前就拿著油燈離開這裡了,爸爸。”萊因哈特說。
“什麼時候?”
“很久之前了。在古斯塔夫他們去‘狼穴’,還有爸爸去看媽媽之後的事。”
“是他自己說不要一個人單獨行動的!”伯爵面色凝重地交抱雙臂,憤慨地罵道。
又出現了新的謎團。謬拉一個人在做什麼?現在城裡有殺人犯橫行,單獨行動不是很危險嗎?
他大概是趁我與阿諾睡著時,偷偷離開房間的吧!
話說回來,薩魯蒙曾說過謬拉行跡可疑,而且好像一直想在這座城裡找什麼東西。如果真是這樣,那麼現在——在這最混亂的時刻——或許正是最佳時機。
謬拉是人狼嗎?他是在尋找逃往德國的路嗎?而且,夏利斯夫人在這段期間被發現的事與謬拉的異樣行為有什麼關聯嗎?就在此時,事態忽然急轉直下。東側走廊傳來一陣腳步聲,有人慌忙地跑過來。衝進房裡的是阿諾!
“糟、糟糕了!”阿諾那狼狽不堪的臉已蒼白得不能再白了。他的眼神因恐懼而失去焦點,一顆顆汗珠不斷自臉上冒出。
我和伯爵看到他這種異常的態度,驚訝地站起來。萊因哈特也默默看著阿諾。
“怎麼了?”施萊謝爾伯爵問。
“夏、夏利斯夫人她……死、死了。”阿諾腳一軟,直接癱坐在地。他的身體不停顫抖,費盡力氣張開嘴,氣若游絲地將這個事實告訴我們。
“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