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呢?”飛鷹望向我,眼神極度複雜。每個人都是從年輕過來的,他能洞悉飛月的心。我之所以不顧生死一直向前,是為了蘇倫,現場的每一個人都知道,飛月也應該知道。
我笑了:“也許,是該放手讓她闖蕩江湖的時候了。”
飛月嫣然一笑:“大哥,不放心我,你也可以留下來呀?把那些人重新整編一下,願意留的留,不願留的走,不就是了?”
她是無心的,但圍在火堆旁的人剎那間全部變色,目光一起落在昏睡的小關身上。“走”是很簡單的一件事,但能不能走出大山,卻沒人能夠預見。小關帶著那六個人知難而退,他們的簡單想法,不過是保住性命,結果偏偏送了命。
“我的意思是說……大家都小心點,其實在哪裡都會遇到危險,蛇、毒蟲、猛獸都傷人……”她想解釋,但欲蓋彌彰。山裡所有的猛獸都沒有辦法在人身上留下那種傷口,莽蒼叢林裡,必定藏著比猛獸更可怖的東西。
遠處,狼嗥聲又起,不過忽而在東、忽而在西,應該不會只有一隻狼。篝火驅散寒意的同時,也是暗夜裡最顯眼的路標,會把各種各樣的危險吸引過來。
“我只有這一個妹妹——”飛鷹仍然盯著我。
我無法說什麼,因為自始至終,自己根本沒有對飛月有過任何親熱的表示。為蘇倫擔心、對關寶鈴牽掛、因何寄裳苦戀大哥的相思而感慨萬千——我的心裡塞得滿滿的,真的沒情緒討論這個問題。
“我很想留在她身邊,但我還有一大幫兄弟需要我照顧。他們跟著我一起出生入死,相信我,才會靠在我的旗下。帶他們進山時,我親口承諾過,要跟他們一起進來,一起回去。在江湖上混的,誰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送命,所以,我對自己的兄弟有另一個承諾——如果哪一天他們死了,我會負責照顧他們的父母、妻兒、沒成年的弟弟妹妹,還在肚子裡的孩子。風,我肩上不僅僅擔著自己的家事,還有幾百兄弟的家事,孰輕孰重,幾乎每天都在掂量……”
這個縱橫西南的江湖老大此刻顯露出的是刻骨的悲哀,成名為名所累,樹旗為旗所牽,所以,先前手術刀雖然名滿江湖,卻始終獨來獨往,不組建任何組織。除了對大哥楊天之外,他不在乎任何朋友,對任何人都保持足夠的距離。
“我明白,你是他們的老大,當然有責任善始善終地了結一切問題。”我再次用力點頭。他不方便留下,隊員們的戰鬥力也已經打了巨大的折扣,不適合留下。明天,將是這群幫手們最後一次替我探路,從太陽昇起到日落,最多有八到十個小時的時間。然後,剩餘的事,需要我自己處理。
我長吸了一口氣,收起微笑,冷淡地向著飛月:“這裡很危險,我、梁威、李康每個人都只能自保,而不會分心照顧任何人。你最好跟哥哥離開,繼續在山外的世界闖蕩,或者我救回蘇倫,會去找你一起喝酒聊天,但現在,你必須走。”
飛月一呆,大眼睛急促地眨了眨:“我想留下。”
我漠然望著變化莫測的火舌:“你的武功,在山裡面毫無用武之地,想想吧,連何寄裳那樣的五毒教高手,都被叢林逼得從叱吒江湖的聖公主變成了小心翼翼的村姑。繼續留在這裡,會遭遇什麼樣的危險,大家誰都不知道,我們需要的是能夠以一當十的精英,而不是驕傲莽撞的大小姐。”
大家都明白,我的話只是善意的“反話”,為拒絕她而故意說出來的,但她那麼暴烈的性子,臉上肯定掛不住。所以,我的話立刻會見到效果。
“好。”飛月的臉紅了,她一定沒有嚐到過在大庭廣眾下被公開拒絕的滋味。
“我走。”她站起身,丟掉手裡的樹枝,像個惱羞成怒的孩子。
篝火旁出現了突然的冷場,所有人保持沉默,連飛鷹也低下頭,摩挲著槍柄不語。
“我去查崗。”她想解脫自己的尷尬,大步走向北面的警戒哨。
“風,謝謝。”飛鷹長出了一口氣,如釋重負。
梁威長嘆:“她是大家寵溺的公主,嘴裡不說,一會兒肯定會掉金豆子,咱們還是趁早散了回去睡覺,免得她臉上難看。”
小關仍舊沉睡著,狼狽的外表像個無家可歸的流浪漢。
飛鷹看了看腕錶,低聲說:“還有半小時就換崗,距離天亮還有三個小時,咱們都該回去睡一會兒。”被小關的突然出現攪散了的睡意重新聚攏來,他和梁威、李康都在半張著嘴打哈欠。
我的目光無意識地掠過飛月的背影,看見她悄悄地抬起袖子,應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