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了他們一起時的點點滴滴,為何那樣深厚的情誼換來他這樣的對待,從頭到尾,她都不曾負過他,便是他拋下了她,她亦是苦苦等了漫長的一夜。是否,成為帝王,一切便都不問了。
“梆——梆——”外面傳來四聲更響,夢中的人突然驚醒,坐起身,眼角猶帶著溼意,看向窗外。
窗外一片月色,有風吹過樹梢,好似那個身影剛剛還在,好似那沙沙的樹葉的響動是那人離去的腳步聲。
腦中盈滿方才的夢境,一張一張面孔交替滑過,在某一瞬定格,“我會為你守住蜀郡,拼死也會守住蜀郡。”
拼死嗎?心中一個機靈,快速的起身,叫春桃找出朝服穿上,上了馬車,便奔大興宮而去。
寬闊的大街,沒有一個人影,月光將街道照得異常清晰,馬車前的燈籠搖曳,車身在地面投出一片暗影。
到了朝房的時候,由於太早,裡面尚沒有幾個影子,看見尚書令魏效忠正與幾人圍在一起議論著什麼,沒有去考慮自己曾經怎樣的丟了面子,行直向魏效忠走去。
幾人一陣寒暄,衛子君方問道:“魏尚書,最近與吐蕃戰事如何?”
魏效忠謙恭答道:“唉,風王還未聽說嗎?昨日才接到的訊息,我同昌郡、汶山郡都已被攻陷。現在吐蕃大軍齊聚蜀郡,正在攻城。”
心頭驟跳,真的是這樣嗎?為她守住蜀郡?衛子君心中一涼,隨即湧起一片焦灼。希望他不要出什麼事才好。
上朝的聲音喊起,衛子君站在百官的前面緩緩踏上漢白玉石階。出乎眾人的意料,李天祁早已端坐在龍椅上,當他的目光看到她時,渾身一震,居然從龍椅上站了起來。一絲不可思議纏雜著一絲驚喜,直直望向她,居然忘了落座。
“陛下,此次吐蕃大軍連破我兩鎮,而今圍攻我蜀郡,我天府之地,地形險峻,若一旦被破,難以收回啊。”中書令鄒文光很是憂心蜀郡的危機。
“嗯,眾位愛卿,處次吐蕃十萬大軍圍攻我蜀郡,而吐蕃援軍也馬上會趕到,我軍需急派大軍前往救援,攔截吐蕃援軍,同時解蜀郡之圍。眾位卿家看看哪位是領軍的合適人選。”
“陛下,衛風願領軍前往。”衛子君起身請令,語氣清淡。
李天祁手上一抖,幽深的黑眸看了她一眼,沒有出聲。
“風王英勇神武,戰無不勝,依臣之見確實是合適的人選,風王若去,必定旗開得勝。”一旁的大臣們都附和道。
“是啊,風王連番打敗吐蕃,必定對吐蕃造成了一定的威攝力,吐蕃軍必定是聞風王即喪膽,臣也認為風王是最佳人選。”大臣們又是齊聲附和。
一旁的張石臉色微沉,看了眼說話的大臣們,似是想說什麼,終是沒有出聲。
李天祁掃了眼群臣,目光落在了衛子君身上,“風王雖然善戰,但領軍之人倒不需要風王前往,朕還要風王在身邊出謀劃策。”
“陛下,請派衛風前往禦敵,衛風願立軍令狀,若不得勝,願聽憑軍法處置,以身謝罪。”衛子君淡淡開口,但那語氣卻是異常堅決。
一絲糾痛滑過胸口,在這黎明前的暗夜裡蔓延伸展,痛得他幾乎無法呼吸。為了躲避他,他寧肯立下軍令狀嗎?寧肯死,也要到那人身邊去嗎?他知道子君不願見他,可他怎麼捨得他去亂軍陣前,他怎麼能容忍他有片刻的閃失。
朝堂上一片安靜,半晌,傳來李天祁的聲音,“風王——休要胡鬧——”聲音有絲微顫,彷彿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陛下,請陛下恩准。”衛子君立在那裡一動不動,並不看他,但他卻能感受到她眼神裡面的堅決。如果不答應她,她是否會離他更遠。
就在此時,立在一旁的張石,緩緩走出,“陛下,臣識得天象陣法,臣願隨風王一起前往禦敵。”
李天祁的面孔陡然冰冷起來,“一個還不夠,都來胡鬧——張石,你也該啟程前往滎陽治水了,近日內便啟程吧。”
轉頭又看向衛子君,忍下心中的裂痛,深深吸了口氣,“風王欲為國前往蜀郡禦敵……朕……準了……”
八月天,千嶂裡,豔和陽依舊,落花寂寂連角起。
盛夏,寂寞得彷彿時間都凝固了。
安靜的校場,空氣中充滿了鐵甲的腥氣,瀰漫著馬匹的腥氣,又夾雜著絲絲縷縷不知名的花香。這就要走到盡頭的夏天,卻一如既往的熾烈。
抬頭仰望,一群大雁平平掠過太極宮平展的飛簷,掠過黑色覆瓦,漸漸升入一望無際的碧空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