丸小窗感受外界的光亮。她不知被關了多久,只覺得又渴又餓,做夢都會被正在大笑著的爹爹忽然斃命時的慘狀嚇醒。
後來終於有人提審她,提審她的人身著深藍色廣袖道袍,斜襟衣領處鑲著寬寬的白邊,袖口處繡著看不清的圖案。
當時她不懂,後來慢慢知道,這些人都是寮照宮弟子,為首那個正是寮照宮築基弟子毛延壽。
毛延壽邊打哈欠邊問她見沒見過一塊玉簡。她當時並不知道玉簡是什麼,只是聽了那個“玉”字,以為是什麼價值連城的寶貝,連忙搖頭說從來沒見過——她的家鄉是一個叫做酉陽的小地方,家裡雖然衣食無缺,金銀首飾大小也有幾件,卻從來沒見誰戴過玉。
毛延壽卻不信,後來又問了很多問題,還用了刑,也沒問出個所以然。直到後來安小魚終於知道他們要抓的是個叫“蘇錦”的女孩。蘇錦的娘是個女修士,也被他們捉了,只是跟她分開監禁。並不能夠見面。
她無端受了這麼多折磨竟然是因為對方抓錯了人,安小魚自然又哭又鬧,說她不是蘇錦,名叫安小魚,家鄉何處父母姓甚名誰都說得清清楚楚。毛延壽當即派人去她說的地方查,誰知查到的結果竟然是,整個酉陽村根本沒有“安小魚”這個人。
怎麼會沒有?!怎麼會沒有?!
她被這個結果驚到。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正要大聲疾呼他們查錯了。外面就有人將毛延壽喊走,說是有什麼急事,必須要他過去處理。
她只能再被送回那個密室,一路上都在奇怪為什麼鄉親們會說酉陽根本就沒有她這個人——她雖然是個女孩。但酉陽地方小,沒有女孩子必須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規矩,更因為她是家中的獨女,一直被父母當成兒子來養,村裡的老老少少認識她的總有十之*。
等那密室門關上,門外了無生息,忽然憑空出現一名黑衣男子。那男子臉上帶著面具,說話的聲音也像是處理過的極不正常。
安小魚被這突然出現的黑衣男子嚇得不淺,不知他是人是鬼。後來黑衣男子還遞給她一個小小的油布包,油布包裡是一隻鮮活的人耳,耳垂上還有安小魚親孃常戴的那枚銀質耳環。
安小魚認得那耳環。也認得那耳朵上的小小黑痣,都是來自她的親孃,不容造假,自然又驚又怕又傷心,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不許大聲,否則殺了你!”黑衣人拿出一把匕首威脅她。
她當時只有十一歲。人生中最大的磨難就是被小夥伴嘲笑家裡沒有男孩,他們家是絕戶。直到跟著爹爹乘坐了那艘渡船,真正的災難才紛至沓來。爹死在眼前,她自己被捉捕囚禁,被嚴刑拷問她根本不知道的事兒,如今又見了孃的耳朵和嚇人的匕首。
她嚇得真的閉上了嘴巴嗚嗚哭泣,嘴唇咬破的疼痛也趕不上心中的恐懼。她現在所能想到的最好的事兒就是再也沒人打她,能讓她搬出這陰冷潮溼的密室,能給她足夠的水喝,讓她吃飽。
那人見她老實了才收起匕首。語氣中的威脅卻一分不曾減少:“你說你就是蘇錦,什麼都不知道,才能活命!”
“蘇錦……是誰……”安小魚哭得滿臉是淚,嘴唇上也滿是鮮血,問出這話時卻再也不敢大聲。
“是你,從今以後,你就是蘇錦!”
她初時並不願意答應,但她但凡露出一點不想答應的意思,那人就用匕首恐嚇她,還真的把她的脖子劃出一道血痕。她嚇得無聲大哭,終於點頭。
從那一日,毛延壽再審問她,她像是認了命,承認自己是蘇錦,但是什麼都不知道。
不知怎麼回事兒,自從她承認自己是蘇錦,毛延壽對她用刑確實比從前少多了,就算用了,也加著小心,讓手下不要讓她身上有傷,更給她吃藥治病,給水給飯。
如此關押了不知多久,她才被他們押著搬到了一間正常些的牢房,外面的陽光能夠透進來,結實的欄杆縫隙很多,能夠流通新鮮的空氣,地上有乾燥的草讓她睡覺的時候可以躺著,隔壁牢房還有個漂亮的女人跟她說話。
漂亮的女人叫蘇婉柔。
她後來慢慢知道,蘇婉柔就是蘇錦的娘。她不知道蘇錦是誰,恨也恨得沒有著落,眼前的蘇婉柔卻實實在在,她恨死蘇婉柔了,因為蘇婉柔明明知道她安小魚不是蘇錦,卻從來不肯說。
不說也就罷了,還當著外人的面叫她“女兒”。
騙子。
太會演戲的騙子!
孃的是騙子,她的女兒蘇錦,肯定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