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5部分

‘大臣失職,賊者竊柄’之語,為上游所惡,而又劾唐仲友不法等事,觸忤宰執,遂文致其詞,貿然上瀆,一以雪擯斥之仇,一以逢臺垣之喜,此小人之肺肝如見者也。”石曰:“然則文公何以不辨?”予應之曰:“文公當孝宗朝,陛對者三,上封事者三,披肝瀝膽,詆訶近臣,孝宗開懷容納,令持浙江、江西之節,繼復有經帷之命。眷之愈厚,嫉之意深。當時諫垣請公,至有罪當誅戮之議。君子明哲保身,而動稱好辨,僇辱及之矣。且理欲危微,毫釐必辨,仍恐疑似之介,貽誤後學。若立朝行己之間,天下萬世,自有公論。譬諸執途人而指雪為黑,指漆為白,雖愚者亦知其謬,而猶待嘵嘵置辨乎哉?”石曰:“君論誠佳,然此可為智者道,難與俗人言也!”卒燒之。予曰:“君可謂勇於為義者矣!”

是年,石以南闈發解,庚戌應禮部試,為傳臚第一人。其扶翼名教之功乎?

鐸曰:“祖龍一炬,千古恨之,因災及聖經也。若丁儀無米,不著嘉名;朱榮有金,便成佳傳,定當拉雜摧燒,勿憚揚祖龍之燼矣!”

讀書貽笑

徐樅,宇直夫,少孤貧。甫誦四子書,即無力就傅,因借讀於月聲庵之上院。僧印源,奇人也,諷經之暇,即趺坐蒲團,聽徐讀書。每至得意處,輒合掌讚歎,命侍者以茶筍果餅啖之。徐偶一致謝,必肅然起敬,曰:“君讀書君子,荒庵簡褻,幸勿見罪。”後徐補博士弟子員,夜讀如故。而印源閉目垂眉,似不甚傾聽。徐或挾卷高吟,印源即趨赴禪床,蒙被僵臥矣。嗣後過之,亦不接一談。

戊子歲,徐登賢書,詣庵道賀者,屨跡幾滿,而印源落寞如舊,時徐將赴禮闈,努力作揣摩計,宵分苦讀,常至達旦。印源忽厲聲日:“驢鳴犬吠,強聒不休;請避三舍,毋混乃公為也。”徐愕然,謂印源曰:“僕雖不肖,蒙師見譽,何後倨前恭若此?”印源曰:“君初來時,所讀皆古聖昔賢格言明訓,是以不勝欽服。自君作秀才後,所讀皆膚詞剩義,了無意味,已屬厭聞。今高掇巍科,面所讀者愈趨愈下,竟似村歌牧笛,不堪入耳。前恭後倨,此君自取,於我何尤?”徐曰:“師方外人,未解讀書機竅。我輩讀書,向有成例。童時以四子書、五經入手,稍長則讀漢《史》、楚《騷》、韓、柳、歐、蘇諸大家文字,習為舉業。讀成、宏,讀隆、萬,讀天、崇,讀時人試藝。小試得手,取春秋兩闈墨卷,揣摩成熟,然後可拾科第。師何憒憒而為此饒舌?”印源曰:“原來儒家與佛家不同。佛家圖得個竿頭日進,儒家只是一步低一步法也!”徐默然語塞。

印源俯思良久,忽大笑曰:“卿自用卿法,我還讀我書,秀才家自有制度,勿為出家人所誤可耳。”徐唯唯而退。鐸曰:“佛家自有之無,儒家從上徹下,同是一氣,何必各分鼻孔?秀才罵和尚,和尚亦罵秀才。其實罵和尚者,即是和尚法,罵秀才者,即是秀才法也。”

鏡戲

蕪湖馮野鶴,與人交,有肝膽,而獨制於閨閫。中年乏嗣,購妾,禁弗令共床席。偶於無人處私語,妻窺見之,呼天拍地,詬誶萬端。馮心懾之,而不敢言。

一日,有書生款其室,馮延之坐,叩所自來。書生曰:“僕秦臺下士也,善識人膽。閱歷風塵久矣,見世之讀書者,無作文膽,磨盾者,無破賊膽;佩朝紳者,丸直言敢諫膽;結縞紵者,無託妻寄子膽。今聞足下高義,故來一窺膽略。”馮大喜,並欲瀝膽示之。書生曰:“君誠義膽,僕所洞鑑。但必堅之以智,鼓之以氣,乃無喪膽之虞耳!”馮慨然曰:“吾雖不及常山公渾身是肌,然臥薪而嘗者,亦有年矣。諒不至怖郝家名,作褓中啼兒也。”撫掌高談,意頗自負。書生嘖嘖稱羨。

亡何,閨中獅吼大作,馮不顧,談笑自若。繼聞廚下碎釜聲,如銅山西傾,洛鐘東應,馮猶勉強自制。俄又聽堂前敲樸聲,杖下號泣聲,諸婢僕喧呶勸解聲,馮漸色變。復有一老嫗奔告曰:“夫人撩衣揎袖,執木臼杵潛伺屏後。”馮漸起離坐。忽屏後杵聲築築,厲聲高喝曰:“誰家狂蕩兒,引逗人男子作大膽漢?”馮臉色如土。書生瞋目而視曰:“怪哉:始大如卵,繼小如芥;再一恐喝,殆將破矣!”急起欲去,馮強挽之。書生曰:“僕以君有膽力,故來一窺梗概。不謂空有其表,直一無膽懦夫耳!”

言未畢,屏後一杵飛出,中書生左臂,鏗然一聲,化為古鏡。拾視之,背篆“照膽”兩宇,知為秦時故物。婦奪以自照,膽大如甕,猶蒸蒸然出怒氣。及照馮,細如半黍,青水滴瀝。驗之,蓋已碎矣!

鐸曰:“彼丈夫也,我丈夫也,吾何畏彼哉?彼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