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老爺子躺在那裡,臉上的氧氣罩已經撤了下去,安靜的彷彿已經歸去。
老太太走進門,看了他一會兒,隨手將病房的門關上。
走過去,在病床邊上站了一會兒,視線漠然的看著他暇。
好半天,顧老爺子的眼皮動了動,彷彿感覺到身邊的人是誰,動了動手指,用盡所有的力氣睜開眼,看著這個已經如他一樣蒼老的已經找不出當年樣子的老太太島。
他看著她,動了半天的嘴,才說:“坐。”
“看在你快死了的份上,我來看看你。”老太太拉過椅子,緩緩坐在上邊,聲音亦是緩緩而慢慢的。
她不清楚顧佔中現在能睜開眼能開口說出話,算不算迴光返照,雖然態度依舊冷漠,但至少肯進病房見他最後一面。
有些事情雖然他們都不說,可是顧佔中心裡卻明白。
她明白這個女人對自己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愛也罷,恨也罷,終究,也是要走完了這一程了。
他看著她的臉,笑了笑,緩了好半天,才勉強的伸出手,想要拉一拉她的手,老太太沒有將手遞給他,只是淡看著他:“你想對我說什麼?時間已經不多了,說吧。”
顧老爺子臉上期待的表情化為落寞,滿是疲倦的臉上更也是滿滿的蒼白和即將油盡燈枯的跡象。
“我只是……想看看你……”他看著她,聲音很慢很慢,吐字越來越不清晰,但因為語速很慢,所以老太太還是能聽得清楚。
她閉上眼嘆了口氣:“已經看過了,顧佔中,我對你的這份怨恨,會隨著你的死去而慢慢消失,所以你不必擔心我會在你死後繼續對你有怨念,我自己都認為沒有這個必要。”
“憐芳,當年……”顧老爺子不再看她,而是安靜的直視著頂上的天花板,聲音有些空洞,輕輕的說:“他在牢裡自殺時,留下了兩份遺書。”
老太太本來平靜的表情頓時攙了些疑惑,看著他:“什麼兩份遺書?”
“一份遺書,是留給你的,那封你後來曾看見過的,只是簡單的遺言和對我的憎恨。”
“另一份……”
顧老爺子閉著眼啞聲說:“本來在得知他自殺的訊息時,我沒打算去看,只想叫人把他處理了,是埋了還是怎樣都行,我沒有時間去管他。”
“可是……牢裡看守的人託人告訴我,說他死前留了一包東西給我,我很好奇,才抽了時間去看一看。”
“我在那個包袱裡看見他在牢裡寫給你的一封一封寄不出去的信,還看見他腳上穿著的是你納的鞋子,你有本事託人將鞋子帶進去,他卻沒本事託人將信帶給你,這樣一個沒本事的男人,你卻為了他守了一輩子……”
“顧佔中,他的確沒有你有本事,可那又怎麼樣?至少他對得起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到少他對得起……”
“他誰都對不起。”顧老爺子沒有刻意去大聲打斷她的話,畢竟他現在想要大聲也大不起來,他只是平靜的說著,卻讓老太太的聲音嘎然而止。
“你到底想說什麼?”老太太彷彿想起當年顧佔中是燒了自己丈夫屍體時那眼中的腥紅,也想起那時候他遠遠的看著她,卻叫人將她攔住,沒有讓她靠近,更從此也不再見她的這一切。
顧老爺子緩緩閉上眼,像是很累很累。
見他不說話,老太太直接站起身,俯首來看他:“顧佔中?”
顧老爺子的氣息微弱,卻顯然只是累了。
他的嘴唇又動了動,才勉強開口:“其實我不應該告訴你,至少你還會覺得這世上有一份美好曾經守護過你。如果連這份美好都是假的,你會很難過……”
“什麼是假的?”老太太越來越不懂他這話的意思:“你說清楚,睜開眼睛,看著我,說清楚,顧佔中!”
見他不動,老太太直接伸手去拍他的臉,晃動他的身體:“你別把話說半截,到底什麼是假的?你說!”
見老太太就這樣搖晃顧老爺子,門外的顧南希皺了皺眉,旁邊的季莘瑤看不下去要進去阻止,卻被顧南希攔住。
“南希!”
“爺爺剛剛說無論秦慕琰的外婆對他對什麼,都不許進去。”顧南希淡聲說:“先等一等,再等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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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等什麼啊?老爺子身上連著那麼多儀器,被這樣搖晃……”
“莘瑤,這是老爺子自己的意願。”旁邊修黎回頭說了一句。
季莘瑤咬唇,皺起眉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