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元稹以張生自寓,述其親歷之境。”
因為張生即元稹自況,元稹在《會真記》傳奇中對自己始亂終棄的惡行多方予以掩飾,敘事中因此留下大量的漏洞,引起了後世許多人的興趣,千方百計地要補足其中的漏洞,所以出現了中國文學史上一個有趣的現象:除了元稹本人的《會真記》傳奇之外,以張生和崔鶯鶯故事為主題的續作者居然達到了27種之多!不過時間隔得愈久,續作與故事的原貌也就差得愈遠,以至最後催生了王實甫《崔鶯鶯待月西廂記》中的“大團圓”結局。在流氓文人的意淫之中,崔鶯鶯真實的悲慘命運被付之一笑,化作了王實甫得享大名的錦繡文章。
《會真記》一開始,元稹就向我們解釋了何以22歲仍然保持著處男之身的原因:“登徒子非好色者,是有兇行。餘真好色者,而適不我值。何以言之?大凡物之尤者,未嘗不留連於心,是知其非忘情者也。”—登徒子並非好色之徒,因此那種行為才是兇行。我是真的好色,卻遇不到我喜歡的。為什麼這樣說呢?大凡尤物,我未嘗沒有留心,因此憑這知道我並非忘情的人。元稹自承好色,但他的好色區別於登徒子的好色。
接著,元稹因為認識守蒲的將領,從而保護了遠房姨母鄭氏一家不受亂軍的騷擾。鄭氏設宴款待元稹,這時出現了頗堪玩味的一幕:
命女:“出拜爾兄,爾兄活爾。”久之辭疾,鄭怒曰:“張兄保爾之命,不然,爾且擄矣,能復遠嫌乎?”久之乃至,常服睟容,不加新飾。垂鬟接黛,雙臉銷紅而已,顏色豔異,光輝動人。張驚為之禮,因坐鄭旁。以鄭之抑而見也,凝睇怨絕,若不勝其體者。
鄭氏命崔鶯鶯出拜遠房表兄,以拜謝活命之恩。過了很久,崔鶯鶯推說身體不舒服,不願見。鄭氏很生氣,說:“要不是表兄的保護,你就被擄走了,還避什麼嫌疑!”又過了很久,崔鶯鶯才勉強出見,根本沒有打扮,顯然心裡仍不樂意。“常服睟容,不加新飾”把她這種勉強的心情表現得淋漓盡致:穿著平常的衣服,不加修飾,坐下來一副哀怨的樣子。但是崔鶯鶯的美貌仍然震驚了元稹。
這時是貞元十六年(800年),崔鶯鶯17歲,元稹22歲。元稹15歲時已登明經科,21歲時在河中府任小吏。但登明經科僅獲出身,還要再經吏部試後方可入仕。因此,遇見崔鶯鶯的時候,元稹正準備進京應試。對於這樣一個已經有能力保護他們,同時前景又不可限量的遠房外甥,崔鶯鶯之母鄭氏顯然心有所屬:她讓崔鶯鶯出來拜見元稹,崔鶯鶯稱病推辭之後,鄭氏的反應是大怒,以“要不是他保護你,你就被擄走了”這樣一對一的口吻堅持要崔鶯鶯出來,甚至不管這樣的強迫之舉會讓崔鶯鶯生氣,導致對元稹的不禮貌,而事實上崔鶯鶯的確生氣了,裝出了一副病懨懨的不耐煩模樣。一連兩個“久之”,把崔鶯鶯的勉強和鄭氏一定要等待崔鶯鶯出來的情狀描寫得活靈活現。接著元稹詢問崔鶯鶯年齡,鄭氏馬上對答生於某年某月,到今天多大了,殷勤備至。但崔鶯鶯仍然冷淡,一句話都沒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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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棄】元稹和崔鶯鶯(2)
下面的故事婦孺皆知:元稹委託紅娘遞紙條,崔鶯鶯回覆說:“待月西廂下,近風戶半開。拂牆花影動,疑是玉人來。”元稹信以為真,半夜翻牆頭進了西廂,卻被崔鶯鶯義正詞嚴地訓斥了一番,灰溜溜地回去了。正絕望間,幾天後的一個夜晚,紅娘攜著被子和枕頭來了,安置好後,把崔鶯鶯送到了元稹的床上,元稹遂得嘗心願。
當元稹委託紅娘遞紙條的時候,紅娘很奇怪地問他:“你為什麼不求婚?”元稹這個自稱不是登徒子的無賴說了這麼一番話,千載之下猶使人感其涼薄:
昨日一席間,幾不自持。數日來,行忘止,食忘飽,恐不能逾旦暮。若因媒氏而娶,納采問名,則三數月間,索我於枯魚之肆矣。
—昨天我一見崔鶯鶯就不能自持,數日來廢寢忘食,只怕沒有幾天好捱的了。如果明媒正娶,又要納采,又要問名,三幾個月的時間我可能就會相思而死了。這是多麼典型的混蛋邏輯啊。今天尋求一夜情的男人,往往還在用元稹這個藉口,口蜜腹劍,欺騙良家婦女。
在此後一個月的時間裡,元稹“朝隱而出,暮隱而入”,和崔鶯鶯在西廂裡顛鸞倒鳳,上演了一夜夜甜蜜的狂歡。期間,元稹向崔鶯鶯詢問鄭氏的態度,崔鶯鶯的答覆出現了兩個不同的版本:
“我不可奈何矣。”因欲就成之。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元稹於是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