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8部分

剩黑漆漆的一片樹影,東北角火光沖天,染得半個天幕紅彤一片。四顧了下,認出這裡是兩明軒。想回紫錦閣,腿卻軟得在發抖,再也撐不住,慢慢蹲到了地上去,抱住膝蓋,把頭埋在臂彎之中,牙齒緊咬住,卻止不住格格發顫。

前世的記憶彷彿沖刷開堤壩的海潮,呼嘯著爭先恐後地湧了出來。

她被當成侯府王太君手上的棋,這才得償所願,十六歲成君婦。嬌蕊般的她願為絲蘿,滿懷戀慕,只他卻非她喬木。前兩年中,他自請離京,她見他的次數幾乎能用十指數出;後兩年,正德皇帝驟薨,三皇子上位,素與太子交好的他頓遭貶謫,靖勇侯府也失了往日勢力。就在她死前數月,這男人將他有孕的妾從西北邊陲送回了京,她才得以見到他的面。那時候,她哭著跪在他面前,請求他尋到她被髮配邊陲的幼弟安墨。他應了。但她終究還是沒有等到安墨的訊息……

她曾因這男人,如風波中的菱枝,不堪摧折。她以為自己早已經沒有足夠的或多餘的心緒去恨。諸般苦難,只始於自己的多情,終於他的無情,如此而已。但現在,她忽然覺得她並未如自己以為的那樣大度。她其實在怨,怨他的薄情。這怨綿延未絕,只是一直被深深地掩藏。到了這一刻,便如被扯斷了線的斛珠,驟然四下迸濺,再不能收。

明瑜閉著眼睛,直到面頰上一片溼冷,用手摸了下,才發覺竟在流淚。

她用力擦去了面上的溼冷,慢慢站了起來。

見了也好,不過如此。從今往後,蕭郎陌路。他自不識她,她更不識他。上天讓她重生一場,不是去複習那曾走過的路,而是叫她更好地為自己和家人而活。那重重留在他腕上的帶了血腥的一口,就是今世裡她對過往與他種種的終結。

迎著夜風,她拉緊身上的斗篷,尋著路朝紫錦閣快步而去,到了花牆時,迎面見春鳶正和丹藍幾個小丫頭手挑燈籠,慌慌張張地分散了去,停下了腳步。

春鳶猛抬頭,看見了明瑜,丟下燈籠就上前一把抱住,嘴裡念聲佛,拍了下自己胸口:“姑娘上哪去了。我一覺醒來,見東北竟有火光,姑娘人又不在房中,真嚇死個人了。”

明瑜微微笑道:“並無事。夜半睡不過去,起身竟瞧見望山樓處有火光,這才過去看個究竟。見有人過去撲火,便回了。”

明瑜正說著,忽聽身後響起急促的腳步聲,回頭見陳管事正跑了過來,喘著粗氣道:“小的該死,竟叫望山樓走水了!已經在撲火了,必會撲掉!姑娘莫怕,也莫走動,在房中便可。”瞧著滿頭大汗,面上油光淋漓。

明瑜回頭再看一眼那火光,轉身往裡而去。

***

阮洪天睡夢之中被奔來報訊的人驚醒,聽聞望山樓竟夜半起火,驚出了身冷汗,第一句便抓住來人吼道:“大姑娘在那邊,可有事?”

小廝忙道:“陳管事特意提過了,道大姑娘住紫錦閣,與火場相隔甚遠,並無事。”

阮洪天鬆了口氣,忽然又想到這節骨眼上,望山樓竟會起火,心中極是懊惱,頓了下腳,轉身奔回內室,見妻子也被驚醒了,睜著尚帶幾分惺忪的眼望過來,怕嚇到她,安慰道:“方才那邊園子裡來了人,說望山樓著了火。好在阿瑜住得遠。你自管睡,我過去看下。”

江氏也是大驚,便要起身一道過去,被阮洪天攔了下來,叫谷香幾個丫頭過來陪著,自己穿了衣服便匆匆過去。

***

“下回可別這般自己一人悄聲出去了,手都凍得涼汪汪的……”

春鳶一邊幫著明瑜脫去斗篷衣物,一邊輕聲埋怨,忽然咦了聲,訝道,“姑娘斗篷上掛著的那玉鎖墜子呢,怎的只剩個樁扣……”

明瑜低頭,見原本懸著的那玉鎖已不見,只在與鏈子相連之處剩半片玉扣,瞧著像是斷了的樣子,一驚,轉身便往門外而去。春鳶攔不住,忙拿了外衣和燈籠,追了上去。

明瑜急匆匆朝望山樓前方才跌跤的地方而去。

望山樓高三層,俱是金絲楠木刷彩漆。楠木本生油,既已燃點,光靠園子裡留守的那些個人潑水,一時哪裡又能壓得住?稍近些,見火勢果然未減,反燃得更猛,一片沖天火光中,耳邊俱是嗶嗶啵啵的木頭盛燃之聲,空氣中隱隱彌散著混合了楠木油芳香的焦味,臨近望山樓的湖,也被照得紅了半幅,水面宛如鋪展開了一條巨大的金龍。陳管事正在那裡指揮手忙腳亂地指揮著人,亂哄哄一片。

明瑜尋到方才摔跤之處,借了火光低頭細細地尋了一遍,竟未見著那玉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