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遲疑地問道。
明瑜一隻手攬住他的腰,臉貼觸在他散著溫熱的胸膛上,終於說道:“你還記得從前江州胡半仙給你卜過的卦嗎?”
謝醉橋一怔。
他方才覺出了她心思沉重,卻沒想到說的竟是這個。
胡半仙……
關於胡半仙,自從他隱約猜到那個遞信之人是柳向陽後,他心中便早認定指點胡半仙的人,十有八九就是明瑜了。
他第一次與她相遇,她尋郎中,趕著上西嶺山去找江夔;正德駐蹕榮蔭堂,她不惜工本刻了那樣一本隱含借喻之意的畫冊,縱火燒了至奢的望山樓……
種種的巧合。不是她,又會是誰?
換作是別人,他可能會追根究底。但是從猜到是她的那一刻起,保護她的想法就迅速壓過了好奇之心。就像現在,他能這樣擁有她,他很滿足了。別的……其實並不是很重要。
“記得。他說我回京後有雙喜一憂。你是在擔心下個月天子秋狩,真的會遇到危險?”
明瑜搖頭,翻身趴在了他的胸膛上,看著他認真道:“不是天子,是你有危險。胡半仙的話,你一定要放在心上。現在侍衛統領的職位還沒下來,你去面聖,尋個理由把這個職位推掉,好不好?除了你,別人也可以做的。”
謝醉橋微笑道:“阿瑜,不是職位的緣故。如果真的像你……胡半仙說的那樣,天子秋狩時會遇刺,即便我不在這個職位,我也一定會跟去排查保護陛下的。這事關國之根基,不是我一個人的安危所能比擬的。”
明瑜有些氣餒,與他對望片刻,悶悶道:“如果你真的去了,答應我,相信胡半仙的話。就算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也不能拿自己的性命等閒視之。一定要防著暗箭,小心箭上有毒……”
她忽然一骨碌坐了起來,翻身撩開帳子就要下去,被謝醉橋一把拉住,“你要做什麼?”
“我忽然想起來,一定要給你做一套護身軟甲貼身穿著,我的嫁妝裡就有一卷金絲軟甲,是我從前央我爹請了工匠織出的。我去找出來……”
謝醉橋莞爾,攔住她腰將她拖了回來抱住,“就算真要給我做這軟甲,也不急這一時。”
明瑜被他提醒,自己也是有些赧然,慢慢躺了下去。
謝醉橋替她重蓋好了衾被,這才道:“阿瑜,胡半仙當初給我的卦詞,雙喜之中,一為官職,二為姻緣。我守孝滿三年,他料中我回京獲職並不難。至於姻緣……我記得你當時還用這個由頭推拒了我,說我命定的姻緣在京中。可是現在你看,我不是娶到了你嗎?所以事在人為,天命也並非不能改,就像……”他抬起她的臉,與她對望片刻,慢慢道,“就像你小時候不顧一切趕去西嶺山。要是沒你的舉動,或許你外祖當時就遭遇危險了。所以現在,既然有這樣的提醒,我也不是莽撞聽不進話的人,不說別的,便是為了你,也絕不會拿自己的性命玩笑。”
明瑜忽然覺到眼眶一陣發熱,怕他發覺,埋首在他頸間,一動不動。
謝醉橋輕撫她的長髮,手心滿是柔軟,忍不住道:“阿瑜,我第一次在西嶺山和你見面時,你還是個小丫頭。只不知為何,我卻覺得你與別的女孩有些不同。譬如我堂妹,她年紀與你一般,我在她的眼睛裡看到的,只是小女孩的天真坦率。但你卻不是這樣。你讓我覺得……你彷彿在負重,心中總有隱憂。就算到了現在,我有時還是有這種感覺。阿瑜,你如今已經成了我的人。你有什麼難解的心事,交託給我便是,不用再這樣自己一人擔著。”
明瑜方才漸消的眼中熱意,隨他這一番話再次迸了出來,低聲道:“我的心事……”
“第一花好,不教萬葉恨蕭蕭,第二月圓,不叫蕭郎負嬋娟。最要家好人相歡,此生此夜永長安。你心中念想的,便是這個嗎?”
謝醉橋衝口而出。
方才的情緒一下煙消雲散,明瑜猛地抬頭,驚訝地看著他,舌頭都有些打結了。
“你……你怎麼知道這個!”
謝醉橋話出口了,才醒悟過來自己是說錯了話,只是想收回也來不及了。
“我去年中秋送到王母廟裡的那個香囊,被你怎麼著了?”
明瑜沉下臉逼問。
謝醉橋暗怪自己糊塗。怎麼想都沒想,就一字不落地把她那塊絲帕上的繡字都背了出來。支吾了幾下,見她整個人撲了過來,像只小老虎般地瞪著自己,賴是賴不過去了,苦笑了下,翻身下了榻,到了那架紫檀櫃格前,拉開最上面的櫥門,摸索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