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瑜曉得他是個急性子,只好叫丹藍去找江氏說下,自己與春鳶跟了上去。
***
安在山也住在南門謝府中。雖不過停留數日,只謝夫人也特意收拾出來一個帶了上房的幽靜小院。
明瑜入了謝府,照了禮數,自己先去拜過謝夫人道明來意,這才隨江夔一道入了安在山的院子。謝醉橋雖與她已定親,卻也不好這麼一直大喇喇隨著她,避開了去。
明瑜遠遠便聞到了一陣若有似無的茶香,繞過個葡萄架,赫然見一個布衫老者正靠坐在一張扶椅上,邊上的姜鑄銅風爐上架著湯瓶,瓶口微微冒著熱氣,他正微微眯著眼睛待水沸,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樣。
“你個老鬼,我還道你氣得茶飯不思,原來竟躲在此處這般逍遙自在!”
江夔到了近前,睜大了眼睛道。
安在山這才睜開了眼,瞥他一下,哼了聲道:“你當我和你一般小雞肚腸?”
“我是瞧在你外孫尋到我,再三央浼的面上,這才過來留你的,你莫不識好歹。”
安在山聞言,眉毛一挑,整個人直起了腰板。
他兩個一見面,三句話沒說又要掐起來。明瑜也不理會,見茶壺裡水已燒到冒出了泡,便輕挽袖管徑直到了茶桌畔,取了兩隻尖足茶盞,放砂製茶洗裡滌過,再拿個茶瓢挑了些茶葉,見是岕茶,便照此茶的泡法制了,待湯水瀝出泛了碧黃之色,倒了兩杯,這才笑道:“兩位老人家想來也口乾舌燥了,先暫且停住滋潤下喉舌,再慢慢辯駁可好?”
安在山這才仿似注意到了明瑜,扭頭看她一眼,遲疑道:“你……”
“她就是我的外孫女!特意帶過來讓你瞧瞧!”
江夔得意洋洋道。
明瑜忙朝安在山見過了禮,又親自端了茶奉上去,笑道:“我外祖在孟縣居了多年,我自小陪他身側,從未聽他說服過什麼人,唯獨時常提起安老大人。說老大人精研格致,天下無雙。我從前也曾習過老大人所著的冊子,奈何資質有限,所悟不過皮毛。這回老大人親下江州,務必請多留些時日,我還想多多請教老大人。”
安在山一怔,沒想到江夔背地裡竟會誇讚自己,斜眼瞥見他似有些尷尬,又見連這樣一個女娃也曉得自己的著作,心中難免得意,方才的不快一下消去了不少,朝明瑜露出個笑,道:“你這女娃,比你外祖還要明理!他鬍子一大把,卻只鑽研著著怎麼拿假棋去蒙人寶貝!”
明瑜見江夔眼睛又瞪了起來,忙笑道:“那事說起來,原本確實是我外祖的不是。只我曉得他這些年又打出了不少棋譜,當中不乏精妙之局,時常嘆息沒有對手,一直眼巴巴等著老大人告老來訪。如今老大人來了,何不到我外祖的白鹿齋中,你二人逢晴往西嶺山訪僧觀景,逢雨在廬舍中煮茶下棋,悶了再鬥鬥嘴,豈不有趣?”
安在山撫了下鬚髯,呵呵笑了起來,點頭道:“不錯,不錯。你這女娃不但生得標緻,說話也有些意思。怪道我那個呆醉橋,竟會為了你不惜吃他爹的一頓皮鞭。”
這回卻輪到明瑜驚訝了,遲疑道:“他……”後面那話,卻是說不出來了。
“他爹剛回時,火氣大了些,罰他跪在宗房裡抽了一頓。我不在,若在的話,倒也可以攔下。”安在山隨口道,又轉向江夔,“江老兒,我看在你外孫女的面上,今日就不和你計較了。”
江夔哼了一聲,徑自去倒茶。安在山心情仿似大好,看著明瑜笑眯眯道:“瑜丫頭,你方才一直叫我什麼?”
明瑜臉微微一熱,朝他叫了聲“外祖”。安在山看了眼江夔,哈哈大笑起來。
江夔不甘示弱,立刻道:“你那個外孫,早也不知道叫了我多少聲外祖了,我一樣沒虧!”
兩個老友至此總算是化干戈為玉帛了。明瑜又陪著看他二人下了局棋,此時聽說她來了的謝銘柔和謝靜竹找了過來,明瑜拜別了兩老,到她房中。
她心中還記掛從安在山口中聽來的那訊息,方才有心想再問個清楚,卻又開不了口。此刻尋了個空,便悄悄朝謝靜竹再打聽。
謝靜竹記起從前自己哥哥叫她不要對明瑜提起的,這才一直忍著不說。見她已經曉得了,便也把哥哥的話給拋開了,道:“我外祖說的確實,也就是一個半月前的事。爹一回家,就發了老大的脾氣,罰哥哥跪在了宗房裡,叫他自個脫了衣衫抽他後背。我爹氣極了,下手重,本是要抽一百下的,我躲在門外,眼見他後背便似被抽開了血花,他又是個倔強的,就是不開口求饒。那一鞭鞭便似抽在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