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早已僱好的驢車,分左右,兩口棺材裝在了上面。李修把火盆一摔,抓起一個滿裝紙錢的籮筐,跳上了車,輕輕一甩鞭子,驢車慢慢沿著大路就走了下去。
李修高聲喊了一句往生極樂,隨手灑出一沓紙錢,任它們漫天飛舞,飄落一地。
街坊鄰居紛紛出來送行,有給李修喊好的,也有哭兩聲送往生人的,更有好事者給點了幾個炮仗。
砰啪作響中,也給這場白事,添上最後一個響動。不是僱不起吹鼓手,而是沒錢。有錢李修一定會僱。
秦家的喪事,是李修一手操辦,光是兩口棺材,就花費了李修小一半的積蓄。要說人窮了連死都不敢,不是什麼笑話。
棺材店的老闆心善,給李修用的新木頭,才算把價錢降了下來。要是那陳年老木,光是每年那幾遍大漆的費用,就不是老百姓能負擔的住的東西。
李修也顧不上心疼,總不能一口紙糊木屑的棺材打發了好友,那也不是他的為人。
一路慢慢喊著,一路慢慢行來,漸漸走到了大路上,果然有奴僕擋住了路。
看著一身青衣小帽,腰間扎著白布條的奴僕們,李修冷笑一聲,也不與他們理論,就在那裡靜靜的等著。
他在等著寧國公府的靈車從這裡經過,倒要見識見識國公家的倫理綱常。
等也不幹等,從準備好的行囊中拿出筆墨,裁好了兩張字條,微微一笑,提筆寫下一副輓聯。耳聽著那邊鑼鼓齊鳴,哭聲震天;抬眼望去,白花花一片猶如雪浪一樣過來的隊伍,李修站到了驢車上,把那副對子掛在了招魂幡上,然後坐下閉目養神。
在他的斜對面不遠的街口處,喪儀的隊伍忽然停了下來。
女眷行列中,一個管家的媳婦快步走到一頂素轎前,隔著轎簾小聲的和轎子裡的人說著話:“二奶奶,前面是北靜王府的路祭棚。北靜王爺親至,前面的老爺傳了話,要見寶玉一見。”
轎子裡傳出一個年輕媳婦的聲音:“你快去尋寶玉讓他過去。另外,停了喪樂,讓她們止哀。等著過去了再說。”
管事的婆子急忙忙去後隊中尋找榮國公府的寶二爺,他正在一架車裡百無聊賴的仰躺著。
身邊只跟著一個神態嬌柔的大丫鬟,一身的素服,安靜的陪他坐著。
“寶二爺!”
寶二爺示意了一下大丫鬟,那丫鬟挑起車簾露出臉來。
“是襲人姑娘啊。告訴寶二爺,前面老爺傳寶二爺過去。”
襲人一皺眉:“什麼事?”
“有位北靜王爺要見見咱家寶二爺的。”
“知道了,我這就收拾好二爺,讓他去見客。”簾子放了下來,趕緊著幫榮國府掌家的二房嫡子賈寶玉,披上了一件素袍,仔仔細細的看了看他全身上下,沒了紕漏才放心讓他騎上馬趕過去。
論理說,他該跟在前面的兄弟隊伍中。可是自幼便身子弱的他,是受不得外面的風吹,被大房的璉二嫂子安排到了最後面,躲在了車裡。
一條街上被這浩大的場面,壓得無人敢高聲喧譁,李修眯著眼睛看對面一位王爺和他的好友寶二爺再說話。心中不是滋味。
秦鐘不僅是你寶二爺的龍陽好友,還是你此時出殯那人的弟弟。於情於理,寶二爺你都該打發人來看看他,送他最後一程。
可是呢,哎~~~不提也罷!等會我再看看你寶二爺怎麼面對這一家老小吧。
看著對面寒暄了好一陣,那位王爺竟然親自上了香,還把道路讓開,讓靈車先過。李修噌的一下站到了車上,唬的周圍圍觀的百姓嚇了一跳。
說實話,要是單讓秦家父子的靈柩讓一讓寧國公府先過去。李修也不會生這麼大的氣。
壞就壞在不該讓秦家父子改期出殯這件事上。說句犯忌諱的話,就是國喪期間,也只是停了嫁娶,也沒有不許百姓出殯的規矩。
更何況這還是養父一家,你都不許發喪,規矩大到沒邊了,你寧國府想幹什麼?
眼看著寧國公府家的隊伍安安靜靜的走了過來,李修深吸一口氣,衝著隊伍中高搭彩架的靈車,大喊了一聲。
“故工部營繕郎秦業!攜亡子秦鍾!祭拜養女!”
一嗓子喊住了整條街上的人,幾百人齊刷刷的向他看了過來。
人人心頭都有一個疑問,我沒聽錯吧?
故什麼郎秦業,還帶著亡子,路祭死了的養女?這一家子都死絕了?
北靜王站在路邊聽得是清清楚楚,心裡就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