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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女牆的高低、角門位置的朝向等等,無不一一躬身親問。即以窗欞為例,除前面提到過的扇形借景窗外,他還設計了山水圖窗,外推板裝花式窗,花卉蟲鳥窗等一二十式。有一次,他甚至還費時半月,將一截老梅的枯乾透過借景法,精心製作成一扇幾可亂真的梅窗。以至當有人問及他的生平傑作時,他竟然會笑眯眯地對人家說:我這一輩子有兩件特別得意的事情,一是劇本創作上的不同凡響,另外一件就是對居室環境的美化。他希望別人能將後者看成是他用另一種文字寫成的傑作。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叫做“一枝一角必令出自己裁,使經其地入其室者,如讀湖上笠翁之書”。

要使一個嚮往飛行的人用腳走路那真是太難了,尤其是對於那些自以為擁有輕靈翅膀的人,也許這正是我們要在這裡重點討論的李漁這一形象的意義和價值。

一生中,一個幾乎時刻都在困擾他的問題是:如何在有限的物質條件下生活得更好? 按今天的話說就是更藝術?更小資?此問題對像他這樣出身貧寒、偏偏又喜歡衣食住行什麼都玩點情調的人,其難度與壓力可想而知。而他的全部生活實踐,從事後來看,似乎也都是個人意義上對這一問題所作的探索和解答。

我們將有幸看到,在以家為主要內容的這部人生大書中,他一直在精雕細鏤,慘淡經營。他的智慧、才情、力量和美學觀念深深滲入到日常生活的肌理中,並在每一件用具,每一片磚瓦,甚至一隻瓦罐和一隻焚香銅爐上都留下自己的思想與手跡。比如斜築籬笆呀,精植園蔬呀,修剪花徑呀,研究茶花的新式栽培法呀,沒有任何事物能為他所忽略,也沒有任何事物能拒絕他那平中見奇見巧的風格印記。哪怕是大門口的一塊普普通通的石階,其鋪築時的重視程度和匠心獨運,也絕不會亞於皇家宮殿內森嚴的玉墀。是的,家既被他看作是生活和藝術的中心,在某種意義上也儼然成了他個人的上書房和翰林院。比如,每天清晨他總是習慣起得很早,率領奴婢僮僕,用細竹枝紮成的長長的掃把將庭院內外打掃得乾乾淨淨。這種時候,沒準他會產生皇帝在群臣擁簇下早朝這樣的幻覺吧?室不掃,何以掃天下? 他似乎很喜歡這句他的浙江老鄉陳藩帶有自諷色彩的名言。此刻,他一定又一次輕輕唸了出來。由於說話時眼睛正朝著遠處霞光纏繞的鐘山出神,以致我們最終還是無法弄清楚:這是對身邊下人的勉勵或訓誡?還是在精神中跟自己說話?

在金陵安頓下來之後,李漁的心思開始從庭院退入內室。如何使家居生活更舒適、同時也更顯示自己的個性? 很長一段時間內,他一直躲在書房裡,以“吟安一個字,捻斷數莖須”的勁頭苦思冥想,並從中獲得在政治及交遊生涯中難以獲得的樂趣。

首先,他想著手解決的是怎樣在室內“藏垢納汙”。

“欲治精潔之室,先設藏垢納汙之地。何也?愛精喜潔之士,一物不齊整,即如目中生刺,必先去之而後已。”這裡其實牽涉到兩個方面的問題,一是藏垢,即處置家裡淘汰、廢棄的舊物,而他想出的辦法,就是在正室之側另造一小屋,如現代西式建築中的貯藏室之類,將敗箋棄紙,垢硯禿毫,以及斷腿的桌椅,蟲蛀的書版等暫時不需的亂七八糟的東西一古腦兒扔進裡面,等什麼時候有空了再去好好整理。 。 想看書來

笠翁在南京(6)

至於納汙之計,即妥善處理一家老少幾十口人肚子裡的排洩物,難度看來要更大一些。雖說他發明的箱式馬子在同時代人的研究中一直處於科技領先地位,但那主要是供婦女同志內急時用的。一個大老爺們三天兩頭坐在上面,怎麼說也有些不雅觀吧?再說大便可以如廁,小便一天七八次,每次都要穿堂出室大老遠地跑到院子裡去,實在是有些不太方便,如逢颳風下雨、冰凍霜滑,那就更成了一件苦差。而且最可恨的是:“夫文人遠腕,每至得意疾書之際,機逢一轉,則斷不可續。常有得句將書,而阻於溺,及溺後覓之,杳不可得。”

當然,事情儘管棘手,又豈能難倒以生活問題專家自居的李笠翁先生? 最後想出來的招數儘管有些古怪,而且有可能為正人君子所不屑,但在當時的物質條件下,也足以稱得上是因地制宜,簡便實用,可操作性強的發明了,最可稱道的是幾乎不用花什麼成本:“當於書室之傍,穴牆為孔,嵌以小竹,使遺在內而流於外,穢氣罔聞,有若未嘗溺者,無論陰晴寒暑,可以不出庭戶。”說得簡單點,就是在書房的牆上鑿個小孔,插上一節空竹筒,有需要的時候對準尿出就行了。

對家庭裝修中牆壁的藝術化處理,可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