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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光明殿。太平湖。蒙古圖志。我們看到他一會兒“於春夜,梳雙丫髻,衣淡黃衫,倚欄吹笛”。一會兒又“與同志論談天下事,風發泉湧,有不堪一世之意”。一八二五年初冬他突然異想天開去山海關考察京師防守形略,回來後又為一顆意外弄到手的趙飛燕的玉印喜極欲狂,“復擬構寶燕閣,他日居之”。(此印現為上海市博物館收藏。)社交聚宴只要有顧在場,他總是顯得那麼意氣飛揚,縱談高論。意緒牢落時則攜酒獨坐京郊花間,碰到有人走過不管認不認識便拉來共飲,以至到處被人稱為“龔呆子”。這種生活形象的雜亂無章雖然不無政治失意的因素,但在更大程度上卻可理解為是這場“來何洶湧須揮劍,去尚纏綿可付簫”的惱人愛情的產物──某種內心壓抑所導致的行止異常。相比之下,顧在生活中的表現則要從容得多,也冷靜得多。她一方面相夫課子、遊山玩水,一方面堅持寫她那些與受人尊敬的側福晉身份相悖、從而難免讓人生疑的婚外戀詩詞──儘管使用的是隔山打牛、借題發揮的手法,在《贈雲姜》、《憶屏山》《《疊前韻答湘佩》之類的掩護之下悄悄出籠。隨便插一句,這一招龔自珍玩起來也不含糊,細考《乙亥雜詩》裡贈歌妓靈簫、小云等人的篇什,還有回憶京師花事的那些動情之作,完全稱得上是旗鼓相當、異曲同工。但這些自以為高明的表演儘管讓人眼花繚亂,某種場合下也能起到轉移視線的作用,但在真正的看客眼裡,非但無濟於事,相反,有時還會有一不小心弄巧成拙的危險。也許,這個階段,只不過是作為暴風雨到來前那種特有的寧靜吧?隨著公元一八三九年的逐漸逼近,它們化妝的油彩將很快駁落,它們臉上賴於生存的面具也將為真實之手摘去。我們將看到,幾年後,隨著一些意外事件的發生,原先設計中的劇情突然產生了根本性的逆轉,並在淚光與呻吟中,推動全劇迅速提前進入高潮。甚至,在舞臺上的大幕尚未完全合攏前,我們可憐的男女主角,就已經像傳說中用蠟炬翅膀飛翔的孩子,因仇恨大風的猛烈拂動,從天空歪歪斜斜刮落到了地面。周圍是現實── 一片堅硬的、又濃又大的黑暗。

一八三五年初冬奕繪的突然被道光皇帝解職,可以看成這幕長達十餘年的愛情肥皂劇從悲劇向鬧劇過渡的轉折點。大約在當年春節過後不久,他曾做了一件在當時看來頗為引人注目的事情:將龔從禮部調出,弄到自己任總管的宗人府當了一名主事。不清楚此事發生的原因和具體背景,比較合理的解釋是,龔在內閣中書的冷板凳上可能遇到了什麼麻煩。兩人共事的時間大約只半年不到。然後在一個早晨,我們敦厚而可敬的世襲榮國公驃騎將軍、位尊權重的宗人府總管、當今皇上的親侄子,在事前絲毫沒有任何徵兆的情況下,一下子被自己的親叔叔褫奪了全部職務,並很快於兩年後的夏天因心情不暢,愁病交加而鬱郁死去。當時對龔作出的處罰好像不是太重,僅僅只是停發了一年工資。然而這一事件究竟緣何而起?幕後真相又是什麼?對內對外一直都沒有明確交代。 txt小說上傳分享

龔定庵在一八三九(9)

這裡有一個事實也許值得研究者們加以關注,那就是當時已經有了滿清第一女詞人之譽的太清,對詞的興趣與入門,實際上是距此不到一年前才開始的。我們知道,顧的文學老師最初只是她的丈夫,雖因天性聰慧,進步很快,但格律上到底不如太素老練,創作數量同樣也不能與之相比。而據《顧太清奕繪詩詞合集》的編者張璋先生統計,是年(1835)顧作詩一百二十七首,詞六十五首,明善作詩九十六首,詞六十五首。平心而論,顧於詞學一道鋒刃初試當年就有如此佳績取得,實在令人刮目相看。更何況張璋先生在為兩人藝術上的突飛猛進感慨的同時,還曾細心地發現:“直至上年(1834)基本上還是太清以詩與奕繪的詩或詞相和。及至本年,她才運用自如地進入以詩和詩,以詞和詞的階段。她的以詞和詞的作品,至此不僅有了一定的數量,而且就水平論,已進入與奕繪旗鼓相當的地步,有的甚至在意境與辭藻上,開始超越奕繪”。

而且特別讓人覺得有意思的是,上述這段時期,剛好又正是龔顧兩人重又開始恢復交往、並有幸成為王府座上賓的時期。因此,只要我們稍微放縱一下想象,應該不難在這些彷彿吃了腦白金、洋參丸以至進展神速的作品背後,找到龔那知恩圖報、悉心輔導的老師形象。事實上,也許正是這些因交流詩藝所需,來往頻繁,時常出現在他人眼裡的三人間的親密關係太過注目,加上龔本人言談無忌、口沒遮攔的惡習,一生中也不知發了多少次誓,但總是屢戒屢犯。以至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