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掌,然後後退一大步,燕清秋當即雖有些狐疑,可未曾有何防備害怕,但遠處的歐陽燁與玉榮夫人瞧見這一幕,卻都立時緊張起來,歐陽燁甚至已經腳下蓄力準備揮劍上去營救燕清秋了。只有玉靈夫人,依舊面色平靜地看著燕博與燕清秋,沒有絲毫擔心的跡象。
下一刻,卻見燕博緊了緊雙手衣袖處的護腕,整了整身上的墨色盔甲,然後朝著燕清秋深深彎腰一揖,頭也低低地垂了下去。
燕清秋見狀,微微皺眉,下一刻,只聽見燕博滿含歉意地道:“十妹,雖然因為母妃之過,你我一直疏遠,可若是十妹不相信我能護住若兒,當年也不會替我與若兒去向父皇求那一道賜婚聖旨。當年的事,是我辜負了十妹對我的信任,是我這個做哥哥的錯了,還望十妹原諒我的過失。今日之後,十妹就要遠離燕國,作為兄長,我誠心希望十妹日後能平安順遂,再也不受這諸多苦楚煩擾。”
燕國朝臣平常見面互相作揖也就隨意躬身低一低頭便罷了,可若作揖彎腰大於四十五度,就是燕國僅次於君臣之禮的禮儀了。
所有人都不知道燕博在巡視燕國邊疆時得知燕清秋將於今日出嫁赤冰國後,有多匆忙地從邊疆趕回——燕博馬不停蹄地趕了數日,跑死了四匹馬,今日清晨才趕回燕國京都東林。
可正所謂“君臣之禮不可廢”,燕博回到燕國京都的第一件事就是進宮向燕天回稟巡視的結果,之後,燕博又趕回太子東宮,精心抽調了這六名煞血衛後便匆匆追趕著燕清秋的喜輦而來,以至於一身戎裝都未曾來得及換下。
在燕國,軍人,無論官階高低,可都比那些滿肚油墨,只會在朝堂上舌粲蓮花,離了朝堂就萬事不會的文人高貴許多。
此刻燕博身穿戎裝,卻能朝燕清秋行這般僅次於君臣之禮的禮儀,可見燕博是真的覺得他錯了,是真心實意地在請求燕清秋的原諒。
這內裡的含義,燕清秋自然明白,但是燕清秋並不認為燕博此舉有何不妥。
誠如燕博所言,當年,若不是燕清秋相信燕博能護住章緋若,真能幫章緋若順利脫身,燕清秋又豈會隨他們一起趟這一趟渾水?可是,燕博終究讓燕清秋大失所望……
是以,燕清秋坦然地接受了燕博的道歉之禮,絲毫不覺得受之有愧。
燕博也耐得住性子,燕清秋不伸手扶燕博,燕博就一直這麼揖著,朝著腳下大地的面上沒有絲毫惱怒的神色,只有平靜和釋然,可見燕博是真的在請求燕清秋的原諒的。
因為相隔太遠根本聽不見燕博說了些什麼,更看不見燕清秋在燕博掌心寫了些什麼,是以,遠處的歐陽燁與玉榮夫人看著燕博向燕清秋作揖行禮這一幕,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可誰也沒有上前去打攪燕博與燕清秋。
至於玉靈夫人,先前她沒有擔憂,如今更不會有何想法,面上始終保持著那萬年不變的平靜,讓人無法琢磨她究竟在想什麼。比起身為大嫂的玉榮夫人明芙,玉靈夫人章辛伊到顯得更加穩重些,至少玉靈夫人不會如玉榮夫人那般一驚一乍的。
許久許久,連樹林中的風都停止了,燕清秋卻依舊沒有去扶燕博起來的意思,只是靜靜地,嘴角含著那絲若有似無的淺笑,微微垂眼看著深深揖下去的燕博。而燕博,燕清秋不動,他就依然一直這麼揖著,連動一下都沒有。
燕清秋在試探,她想看看,如果她一直不主動去扶起燕博,燕博能這般揖到什麼時候。燕清秋覺得,作揖時間的長短,正代表著燕博心中悔恨的程度。
又等了許久,估摸著有一盞茶的功夫了,燕清秋終於輕移蓮步,走到燕博身前,然後伸出雙手輕輕扶住燕博作揖的雙手,隨著燕清秋的虛虛一扶,燕博便順勢站直了身子。
燕博站直身子後本欲收回雙手,卻不料,燕清秋直接抓住了燕博的左手,隨後,燕清秋在燕博狐疑的目光下,在燕博掌心寫到:太子哥哥,當年是若姐姐一意孤行選了兵行險招這條路,這才有了後來的事。你的確有錯,我這些年也的確怨怪你,可大錯不在你,我明白。太子哥哥,既然你今日能屈尊與我這個即將遠嫁的皇妹道歉,那我便告訴你一事,早在臨行前一夜我便在母后那裡留了一封我親筆所寫的書信。等到玉榮夫人將我順利送去赤冰國,返回燕國後,母后便會將那封書信轉交給玉榮夫人。
看見燕清秋寫完最後一句,燕博渾身一震,面有驚色:將那封書信轉交給玉榮夫人的意思是……要告訴玉榮夫人當年發生的一切嗎?
燕清秋如此聰敏,豈會不明白燕博所想?
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