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秋水不知怎地,竟有一股惶惑:“大師是……?”他不禁扯扯梁鬥衣襟,悄聲問:
梁鬥笑道:“大師是當今少林北宗掌門。”
蕭秋水不覺一陣悚然,池中的月亮,皆不復存,忽覺天上一輪明月,特別清亮,半弧型的在那大師背後的月華,那僧人背光而立,竟似碩大無朋,蕭秋水幾乎忍不住要跪下,也不知是為那僧人,抑是月華。
少林方丈,天正大師。
天正微笑說,“我旁邊的這位,就是名震天下的龍虎大師,”
梁鬥眼晴一亮:“是戒律院的主持麼?”
那龍虎之勢的僧人一合十,也不回話。
梁鬥向蕭秋水說:“丹霞別後,我即上少林,拜會方丈大師,將近日權力幫的事向方丈一一稟告,大師本著普渡眾生的心情,答應我另派人下山來浣花看看……不料,不料是方丈親自出動,而且還有威震武林的龍虎大師。”
天正合十道:“權力幫在武林中為非作歹,也非一日之事,老袖身為佛門中人,未能降妖除魔,已心生愧疚,此刻下山,原是多年心願……再說,權力幫也非易惹之輩,這次請龍虎師弟來此,亦是借重他伏虎降龍的本領……必要時老衲也會通知本門其他弟子……”
“只不過,”天正平靜地道,“若能不造殺孽,不必流血,善哉,善哉。”
蕭秋水沒有說話。
他沒有說“謝”。
他的感謝如同刀刻,深鐫於心底。
天正、龍虎兩位大師,俱是天下名僧,舉手投足,能號令武林,天下側目,但他們來了。他們放下了少林寺繁雜的課務,特別趕到四川來,他們來了,為了什麼?
——他們也許是為了造福整個的武林,也許不只是為了浣花劍派,但蕭秋水還是一樣感激他們,甚至更感激他們。
梁鬥笑笑又說:“我也到武當拜謁太禪真人,可惜未遇,聽說是剛好跟幾位武林名宿下山去了。”
天正笑道:“梁大俠為了找老袖,也不知費煞了多少心機,他找到我後,就一輪誇你,如何勇敢,如何仗義,而武林中不能再失去這種俠少了,少林派一定要站出來做點事,否則就對不起你,也在為少林一脈了。”天正大師微笑望著蕭秋水。
“梁大俠是人間君子,也是江猢俠客,生平到處逢人皆為友,但越絕少對人如此稱許。”天正笑笑又道:
“了不起。”
蕭秋水望定天正大師。他還是看不清他的樣子,只覺得他背後的光華特別大。月華如同光圈,映在他的背後頭上。這時鬼王、劍王、火王都已悄悄退走了,藥王卻死了。霧已散盡,浣花溪,就似她名字一樣幽清。
曲暮霜、曲抿描已給救醒。
齊公子驚魂稍定。
古深禪師死了,杜月山也死了。
蕭秋水、大俠梁鬥、齊公子、少林天正、龍虎以及曲家姊妹,一行七人,正向蕭家劍廬推進。
古道。
西風。
瘦馬。
——不止一匹,有四匹。
四個人:一個冷做、清秀的青年人,背後一柄長劍,劍身比常人長了一倍,而劍鋒似乎如海天一線,鋒利到幾乎看不見。他穿白衣。
一箇中年人,濃眉,像憂鬱一般深濃,他喜歡皺眉,不過神情很淡雅,像已看破人間一切情,又回到了漠然。他也是佩劍的,但劍用厚布,一層又一層,緊緊地裹住,再用緞帶,一圈又一圈,緊張地繫住,彷彿這劍是極端利器,隨時怕它會自動飛出來傷人一般。
還有兩個人。
一個人儀容頹萎,一個人羽衣高冠。
這四個人,已經過了安居壩。
他們一行四人,往成都推進。
成都,浣花,蕭家,劍廬。
成都似隱隱有一種神秘的力量,吸引著人前往?
浣花的人,那股對抗權力幫的精神與力量,還存不存在?
蕭家的人,全死了,還是活著?
劍廬呢?
劍廬在望。
天拂曉。
劍廬是雅緻的建築,主要以深綠為主,硃紅為輔,在樹蔭深處,挑出一角飛簷。
飛簷在朝陽下發著光。
然而浣花蕭家的威望,是不是亦如昔日的聲譽,在芸芸武林中發聾振聵?
蕭秋水沒有忘記問曲家姊妹:“令尊究竟怎麼樣了?”
曲抿描抿著唇道:“他真的去了劍廬,也真的只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