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材瘦削,襯得鎧甲垮大,走起路來叮叮噹噹,拖泥帶水,邋里邋遢得甚是滑稽。他小跑著近前,走得頗為吃力,遂附在石敬瑭耳際小聲道:“大人,我們合力殺了這個小白臉,不是一樣可以抱得美人歸嗎?還能絕了後患,何樂而不為?這個小白臉若是死了,婉兒姑娘沒了情郎,必然死心塌地的跟著大人,到時成就了魚水之歡,何愁芳心不許?”
石敬瑭心下思忖再三,覺得桑維翰所言甚是,但轉而望向許婉秋如秋水般的眸子,紫金摺扇仍在頸項間映著血色,不禁略微一怔,赤霄劍柄連連敲打桑維翰金盔,小聲罵道:“蠢材,你又懂什麼?這小白臉死了,美人兒也死了,老子和死人過下半輩子嗎?何況在美人兒面前怎麼可以出爾反爾,說了不殺便是不殺,爾等庸才,真是白食了俸祿!”
金盔震得嗡嗡作響,桑維翰只覺得耳廓蜂鳴,頭重而腳輕,身子搖移不定,險些摔倒。想來這殷勤獻得不是時候,馬屁拍得毫無水準,頓時深為懊悔,但轉念一想,立時心生一計,緩緩向琉璃館看臺走去。
石敬瑭撣了撣衣上灰塵,神色間頗為尷尬,他看向趙隸腰間,見掛有檀木方牌,上書“落霞莊”三字,心中已是清如明鏡。
落霞莊莊主許長風的大名,江湖誰人不知?何況昔日朱溫帳下,梁晉爭雄之時,許長風與李嗣源曾大戰數百回合,難分高下,義父將此事時常掛在嘴邊,頗有惺惺相惜之意。可他又哪裡知道,許婉秋便是落霞莊的大小姐,想是知道了,必不敢如此造次。
石敬瑭大笑道:“石某豈是貪生怕死之徒,隨時恭候趙老弟大駕光臨。至於婉兒姑娘,在下斷然不會施以獸行。假以時日,必將備以重金,八抬大轎向著落霞莊迎娶姑娘過門,自不牢您費心。”
鴻羽復入腰間環鞘,趙隸非凡身姿,朗目間星河璀璨,他見沒了外衣,書證曝露於外,不及多想,遂拱手囑咐道:“婉兒保重,定要等趙某回來,莫要再做傻事。”
言罷,趙隸氣運丹田,略一沉吟,騰身而起,如遁走驚鴻,腳下生風,只見褻、衣翻飛,瀟灑俊逸,剎那無影無蹤。
兩側鴉軍一片譁然,只覺得白光閃現,握在手中的長槍戰斧未及出手,趙隸已然遁去於無形。
冷梓月倚住看臺雕欄,左手兀自扶著昏睡中的薛崇,冷眼望向正堂戰局。
忽然蒼老之音從甬道深處傳來,由遠及近,熟悉得令她身子一震,訝異中聲聲入耳,“冷兒,冷兒……快快救救老身……”
冷梓月愕然回首,但見薛母老淚縱橫,被鴉軍挾持而來,四把鋼刀架在短項之間,老母嘴中反覆唸叨著那句話,聲音帶著驚懼之感,已是神色恍惚,“冷兒快快救救老身,快快救救老身……”
本是一場奢靡壽宴,竟是落得如斯下場,桑維翰從薛母身後走出,帶有陣陣邪笑,道:“冷夫人,可認得這位老嫗否?”
第五十二章 曲終人散
readx;(讀者交流qq群:477523336,歡迎加入)
冷梓月勃然大怒,心道:“我若束手就擒,便是正中晉軍下懷,到時別說母親性命不保,可能夫君也是在劫難逃,決不可示弱於人。”心念及此,赤甲剎那生出寸許,遂指向桑維翰獸面金盔,怒道:“爾等小人,竟用如此下三濫的招數對待於婦道之人,好不要臉!母親年邁,豈容爾等這般蹂躪,若是有何閃失,琉璃館縱然甲士眾多,也休想活著離此半步。”
“夫人請先弄清楚狀況,現在人質在晚生手裡,是生是死全在晚生的掌控之中,所謂兵不厭詐,哪有什麼小人之說?方才聽夫人所言,竟有恐嚇之意,晚生實在是想之不透,夫人何來如此怒火,全然不顧老母死活?”桑維翰聲音從金盔中傳出,帶有尖銳的邪笑,卻被獸面阻隔得暗沉窸窣。
冷梓月昂起下頜,火光在她永駐的嬌顏間徜徉來去,笑道:“姑奶奶什麼陣仗沒有見識過?銀槍效節都縱橫魏博之時,你恐怕還在襁褓之中啼哭求乳,竟然在此處妄自尊大,目無禮法,囂張到老孃的頭上來,想是活膩了嗎?”
又是一陣邪笑,桑維翰取出匕首,在薛母眉眼間遊走幾番,轉頭對冷夫人道:“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苟延殘喘乃是垂死之爭,老子不給你見點血,你是不知道死字怎麼寫啊?”
薛母哭得泣不成聲,精神緊繃得已在崩潰邊沿,忽見寒光襲來,立時清醒了許多。老淚縱橫間,遙見薛崇躺在冷梓月懷中,自當是已然氣絕身亡,哭訴道:“吾兒命苦,怎麼就偏偏娶了你這潑婦,真真死不瞑目!生死關頭你竟然只顧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