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傢伙也太狂妄了,不是嗎?”他望著巴特勒的背影說。
“他那神氣活像個博爾喬家的人呢!”
思嘉連忙尋思,可是想不起這個縣裡,或者亞特蘭大,或者薩凡納有這樣一個姓氏的家族。
“他是他們的本家嗎?我不知道這家人呀。他們又是誰呢?〃查爾斯臉上露出一種古怪的神色,一種懷疑與羞愧之心同愛情在激烈地鬥爭著。但是他一經明白,作為一位姑娘只要她可愛、溫柔、美麗就夠了,不需要有良好的教育本牽制她的迷人之處,這時愛情便在他內心的鬥爭中佔了上風,於是他迅速答道:“博爾喬家是義大利人呢。”“啊,原來是外國人,〃思嘉顯得有點掃興了。
她給了艾希禮一個最美的微笑,可不知為什麼他這時沒有注意她。他正看著查爾斯,臉上流露出理解和一絲憐憫的神情。
思嘉站在樓梯頂上,倚著欄杆留心看著下面的穿堂。穿堂裡已經沒有人了。樓上臥室裡傳來無休止的低聲細語,時起時落,中間插入一陣陣尖利的笑聲,以及〃唔,你沒有,真的!〃和〃那麼他怎麼說呢?〃這樣簡短的語句。在門間大臥室裡的床上和睡椅上,姑娘們正休息,她們把衣裳脫掉了,胸衣解開了,頭髮披散在背上。午睡本是南方的一種習慣,在那種從清早開始到晚上舞會結束的全天性集會中,尤其是必不可少的。開頭半小時姑娘們總是閒談說笑,然後僕人進來把百葉窗關上,於是在溫暖的半明半暗中談話漸漸變為低語,最後歸於沉寂,只剩下柔和而有規律的呼吸聲了。
思嘉確信媚蘭已經跟霍妮和赫蒂…塔爾頓上床躺下了,這才溜進樓上的穿堂,動身下樓去。她從樓梯拐角處的一個視窗看見那群男人坐在涼亭裡端著高腳杯喝酒,知道他們是要一直坐到下午很晚時才散的。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尋,可是艾希禮不在裡面。於是她側耳細聽,聽到了他的聲音。原來正如她所希望的,他還在前面車前上給好些離去的太太和孩子送別呢。
她興奮得心都跳到喉嚨裡來了,便飛速跑下樓去。可是,假如她碰上威爾克斯先生呢?她怎樣解釋為什麼別的姑娘都美美地午睡了,她卻還在屋子裡到溜達呢?好吧,反正這個鳳險是非冒一下不可了。
她跑到樓下時,聽見僕人們由膳事總管指揮著在飯廳裡幹活,主要是把餐桌和椅子搬出來,這晚上的舞會作準備。大廳對面藏書室的門敞著,她連忙悄悄溜了進去。她可以在那裡等著,直到艾希禮把客人送走後進屋來,她就叫住他。
藏書室裡半明半暗,因為要擋陽光,把窗簾放下來了。那間四壁高聳的陰暗房子裡塞滿了黑糊糊的圖書,使她感到壓抑。要是讓她選擇一個像現在這樣進行約會的地點,她是決不會選這房間的。書本多了只能給她一種壓迫感,就像那些喜歡大量讀書的人給她的感覺一樣。那就是說——所有那樣的人,只有艾希禮除外。在半明半暗中,那些笨重的傢俱兀立在那裡,它們是專門給高大的威爾克斯家男人做的座位很深、扶手寬大的高背椅,給姑娘們用的前面配有天鵝絨膝墊的柔軟天鵝絨矮椅。這個長房間盡頭的火爐前面擺著一隻七條退的沙發,那是艾希禮最喜歡的座位,它像一頭巨獸聳著隆起的脊背在那兒睡著了。
她把門掩上,只留下一道縫,然後極力鎮定自己,讓心跳漸漸緩和。她要把頭天晚上計劃好準備對艾希禮說的那些話從頭溫習一遍,可是一點也想不起來了。究竟是她設想過一些什麼,可現在忘記了,還是她本來就只准備聽艾希禮說話呢?她記不清楚,於是突然一個寒噤,渾身恐懼不安。只要她的心跳暫時停止,不再轟擊她的耳朵,她也許還能想出要說的話來。可是她急促的心跳加快了,因為她已經聽見他說完最後一聲再見,走進前廳來了。
她惟一能想起來的是她愛他——愛他所有的一切,從高昂的金色頭顱到那雙細長的黑馬靴;愛他的笑聲,即使那笑聲令人迷惑不解;愛他的沉思,儘管它難以捉摸。啊,只要他這時走進來把她一把抱在懷裡,她就什麼也不用說了。他一定是愛她的——〃或許,我還是禱告——〃她緊緊閉上眼睛,喃喃地念起〃仁慈的聖母瑪利亞——〃來。
“思嘉!怎麼,〃艾希禮的聲音突然衝破她耳朵的轟鳴,使她陷於狼狽不堪的地境地。他站在大廳裡,從虛掩著的門口注視著她,臉上流露出一絲疑或的微笑。
“你這是在躲避誰呀——是查爾斯還是塔爾頓兄弟?〃她哽塞著說不出聲來。看來他已經注意到有那麼多男人聚在她的周圍了!他站在那兒,眼睛熠熠閃光,彷彿沒有意識到她很激動,那神態是多麼難以言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