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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這時,她聽到有人進來,回了頭。

懷仁站在門口,看到她的時候微微點了頭。他走過去,從她懷中抱過小小,又從床上拿了三絃和行囊。站直了身子,開口:“打擾多日,我該走了。”

齊秀驚訝,“怎麼突然……”

“寨裡的孩子已經會認字了。”他走到桌邊,看著那些小冊,“你把這些給他們,讀或臨摹皆可。我要做的事,已經做完了。”

齊秀看著他,沉默。

許久,她笑了起來,“這樣啊……那,你多保重。”

他點頭。看著她的眼神複雜難辨,他垂下眼睫,道:“我還有件事,要告訴你……其實,我是……”

“啊!我得去告訴阿衡這個訊息!”齊秀出聲打斷,轉身跑了出去。

他愣了愣,隨即,無奈地笑,“罷了……”

他並不等待,抱著小小舉步離開。

來時,臘梅開遍,如今,卻是梨花如雪。暖風,輕輕擦過臉頰,和著花香,甚是醉人。

他慢慢走著,試著心無雜念。

“等等!”

突然,有人趕了上來,大喊道。

他站定,轉頭,就見齊衡飛奔過來。

“怎麼說走就走啊……”齊衡皺著眉頭,“你不是說,要教我武藝的麼?”

“銀針的用法,我已經悉數教你。剩下的只有練習而已。”他回答。

“可是……”齊衡想說什麼,又咽了回去,他皺眉思忖片刻,才猶豫道,“我聽賀蘭說,你是鬼師。你能教我的東西還有很多啊……”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他愣住了。

齊衡看他驚訝,笑了起來,“嘿,怎麼,沒想到會被戳穿身份吧!”他深吸一口氣,有些不甘,道,“姑姑說了,你若真要走,我們也不好挽留……這些東西你收下吧。”

懷仁怔怔地看著他手裡的東西:一壺酒,一張紙。

“‘曲坊’的梨花春釀,姑姑本來就要請你的。如今就帶著走罷。”齊衡道。

懷仁點點頭,又看著那張紙。

“那是欠條。”齊衡笑了笑,“姑姑說了,雖然你在這兒教書,她沒給過你工錢,還讓你做了好久的畫工。不過,你也是白吃白住。既然要走,就把帳算一算。林林總總的,你倒欠她十三文錢。她說了,日後,你如果非要一個理由,才能再來這裡,那就來還錢罷……”

齊衡說完,神情便有了哀傷,“……師父,別忘了還錢哪。”

懷仁看著那張寫得七扭八歪的欠條,有些不知所措地笑了。

齊衡見他笑,便放了心,道:“師父,保重。”

懷仁將那紙條收進懷裡,胸口便生了一股暖意。

“保重。”他笑著說完,轉身邁步。

暖風攜著梨花,飄然如雪。懷中的小小歡樂地伸手抓花瓣,口中咿咿呀呀地哼著歌。

他笑著,聽著那一首五音不全的《喜春來》……

……

【卷四·萬道歸宗】

無往不復

小暑一過,熾烈的陽光,燒灼萬物。

小小茫然地站著,任那燥熱包裹全身。

自上岸之後,她便隨那對老夫婦一起走。東海一役,許多百姓都投降朝廷,逃離了七十二環島。岸上的府衙受命接收,街上鬧哄哄的一片,父子相偕,母女攙扶。雖有哀慼,但更多的,是親情溫厚。

小小知道自己身份特殊,不可招惹官府。便與那對老夫婦告別,遠遠地走開。

她走了一段路,回頭,看著遠處的熙攘人群。那一刻,卻驟生了天地蒼茫,無處容身的念頭。

想起小時候,在人群裡迷了路,也是這般的感覺。但那時,卻總有人會找到她,然後,拍著她的頭,說:下次再亂跑,師父就不管你了。

師父……這一想,心頭頓時隱隱生痛,她鼻子一酸,竟哭了出來。

那一哭,便是無法收拾了。原本壓抑住的種種感情,一股腦兒迸發出來,無法控制。

她索性蹲下身子,抱著膝蓋,埋頭哭起來。

太陽曬在背上,火辣辣地刺痛,而此刻,她卻全然感覺不到了。她已是一無所有,身上所有的東西都留在了東海。到了此刻,甚至連思念,都是奢侈的。她第一次知道,原來一無所有,竟是如此可怕……

她哭著哭著,肚子突然叫了起來,飢餓猖狂地在臟腑裡衝撞。她捂著肚子,愈發傷心起來,為什麼無論怎麼樣,肚子還是會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