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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這是一個巨大而複雜的文化工程。

靠一個人的力量無論如何是無法完成這樣一個偉大的工程的。我以為,文學藝術上很難說某人是某人的老師。文學藝術創作是一個綜合性很強的事情。一個人先天的智慧,後天的經歷、閱歷和美學訓練等許多方面的因素,無一不對一個人的成功起著重要的作用。

認識路遙的時候,他剛剛初中畢業。有一篇文章說我和路遙為一首詩的修改在半夜裡爭吵,不記得有過這樣的事情。應該說那時候是我指導路遙讀書,指導路遙寫作。

路遙的靈性令人驚奇。在文學創作方面,你說什麼問題,他就能夠心領神會,甚至可以由此及彼地對許多問題生髮自己的感悟。

無須諱言,榮獲茅盾文學獎的路遙,在那個時代他的文學水平,藝術素養,還是很低的。他最早的詩作還只是一些順口溜。

記得他給我一首詩歌,題目是:“我老漢走著就想跑”。

明明感冒發高燒,

幹活盡往人前跑;

書記勸,隊長說,

誰說他就和誰吵;

學大寨就要拼命幹,

我老漢走著就想跑!

這首詩,我推薦發表在延川縣張家河公社新勝古大隊的黑板報上。以後,《延安通訊》上也發表過他的這首詩作。我們從路遙的這個作品可以看出他當時還處於文學創作的“學步”階段。

我想,一個獲得金牌的田徑運動員,他學步的步伐依然是稚嫩的,歪扭的,甚至還要摔跤。

我祖籍清澗。清澗是產紅棗的地方,那裡有一句農諺:“栽棗樹,不如砍棗樹。”砍倒一棵老棗樹,在那棵老棗樹倒下的地方會茂騰騰地長出一片棗樹林。

這大概就是我樂於指導路遙、支援路遙的原因所在,樂於做許多業餘作者“鋪路石”原因所在。

我寄希望我們生活的這一塊黃土地,能夠湧現出更多的路遙!

路遙在延安住院時,得到了您的多方關照;轉院到西安後,您又去醫院看望。我們想知道,您如何看病中的路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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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谷溪:關於路遙的談話(3)

路遙是一位英雄;患病後的路遙仍然是一位英雄!路遙是1992年8月6日,因肝硬化住進延安地區人民醫院。其實,他在幾年前就患了乙肝。他在病痛中堅持完成了長篇小說《平凡的世界》的創作任務,還完成了他的創作隨筆《早晨從中午開始》。肝硬化,那不是一下就硬化了的,他一直頑強地與疾病鬥爭,並堅持在病痛中創作,在病痛中去完成《路遙文集》的編輯與出版的工作。

當然,患病後的路遙對自己的生命更為珍惜。他曾在柳青墓前有一張留影,他一直擔心自己也像柳青一樣,長篇沒有寫完就病逝。長篇寫完 ,可是他還有許多事情要做。與陳澤順商議將《延河》擴版為大型文學期刊;要我在延安為他準備一孔窯洞。七月份,他在那兒住一個月,運籌一件重要的事情……他實在不願意去見馬克思,他實在不願意告別屬於自己的這一個平凡的世界。

路遙剛住進醫院,我就去看他。他又一次當著我的面委屈地哭了。他說:谷溪,我完蛋了。我說,怎麼會呢?你的病沒有那麼嚴重。路遙原來以為自己患了“肝癌”,透過反覆地檢查,化驗證實是“肝硬化腹水”。住院二十多天了但病況仍不見好轉。我對路遙說,延安醫療條件差,要不我們轉到北京或者上海去。路遙說:“我對延安的醫院作過考察,這裡的藥物、醫術,以及醫療設施,就可以治好我的病。如果延安治不好,別說送到北京、上海,就是送到聯合國也治不好!我這是傳染病,如果送到西安傳染病醫院,那裡離三兆火葬場最近,我一死,人家就把我拉去火化了……如果死在延安,你和高其國一定會釘一口棺材,把我埋在黃土山上(高其國是路遙在延安大學時的同班同學)。

路遙病逝之後,我為路遙所做的許多事情,應該說與路遙的這一席談話有很大的關係。

路遙在他生命里程的最後幾年裡,時不時地把“死亡”這兩字掛在嘴上。像一棵大樹戛然倒下,或者一個人躲在某一個山圪嶗嶗裡悄悄地死去……其實,他最懼怕的就是死神的來臨。

當他真切地感到自己的生命即將終結的時候,他竟像孩子般地幻想著另一種奇蹟的發生,甚至幼稚到一種自我欺騙的地步。就在他病逝之前,遠村領我到西京醫院去看他。路遙見我來了,非常高興。他說:“谷溪,我現在能吃飯了,睡眠也好了。”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