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房司吏趕緊稟道:“若殘毀他人死屍,杖一百、流三千里;子孫譭棄祖父母、父母死屍者,斬。”
秦林正在用清水洗手,聽到這話之後眉頭一挑:這明朝法律還挺人性化的,呵呵,何二郎這下算完蛋了。
本來損毀他人屍體只是杖一百、流三千里,但大明律體現了宗法制度的原則,損毀父母祖父母屍體屬於忤逆大罪,比照尋常情況要加重處罰,升格成砍頭了。
也就是說秦林解剖如果沒能發現問題,按照普通人殘毀屍體的法律,流配三千里;但發現是何二郎挾屍敲詐,不但反坐敲詐之罪,還得追究殘毀親父屍身的罪名,從流配加重為開刀問斬。
何二郎聽到這一個“斬”字,嚇得屁滾尿流,眼睛立馬就直了——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為了敲詐一點錢財,竟生生把死罪套到了自己頭上。
可惜這時候已經悔之晚矣。
秦林用乾淨的布擦著手,似笑非笑的盯著何二郎,軟癱在地的何二郎抬起頭無意中和他目光一觸,立刻猛的一抖,只覺秦林目光似乎直刺他的心臟。
“奉勸你還是把事情老老實實坦白了,如果是死罪,何苦便宜別人逍遙法外?如果還有一線生機,何不老實交待死中求活?”
秦林的話字字句句都打在了何二郎的心口上,他長長的吁了口氣,說出了真相。
何二郎是個賭徒加酒鬼,和老父親相依為命,前些天他父親上山砍柴摔斷了腿,在李氏醫館瞧了病開了藥,他也不悉心照料,而是終日出去賭錢,要不就是喝得爛醉。
前天晚上他又是酩酊大醉,跌跌撞撞鑽到草叢裡睡了一覺,中午歸家時卻發現老父親已經倒在床上死去了。
他家在村外山腳下,也沒個鄰居可以幫忙入殮,想到父親這輩子過得不好也有幾分懺悔之意,自己走到鎮子上尋個道士準備替亡父打懺祈禱,讓陰魂早日託生。
在道士那兒坐了陣子,道士拿酒請他喝,何二郎看見酒就邁不動腿了。過了一兩個時辰回到家裡,卻有金毛七帶著人等在那裡,告訴他熬藥替死去的父親灌下,再把庸醫殺人的罪名栽給李氏醫館,就能詐一筆不小的錢財。
何二郎又好賭又好酒,早就囊空如洗,聽到這個主意就什麼都不管了,立刻照做起來。
他父親死了好一陣子,屍僵使死屍嘴巴緊緊咬合,何二郎費了老鼻子勁兒才扳開灌了些藥汁,然後聲張起來,約了全村的鄉親來城裡李氏醫館討說法。
不料正因為扳開屍體嘴巴灌藥導致屍僵被破壞,秦林只須輕輕用力就把下頜扳開,反而暴露了何二郎挾屍詐騙的奸謀。
“唉,早知如此,我、我就是打死也不敢啊!”何二郎後悔極了。
張公魚正言厲色的道:“這叫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揮揮手準備讓衙役把他押走。
秦林想了想,又問道:“你可知道金毛七一干人等在哪兒?既然你在這兒鬧事,他為了指揮手下煽動民亂,一定不會離得太遠!”
何二郎毫不猶豫的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座小宅院。
不需要任何吩咐,石韋一陣風似的衝了出去。
何老頭跟在後面,跳著腳直叫:“媽的,姓金的敢挑唆咱何家村的人,把老少爺們當笨蛋?”
於是待在小院中的黃連祖、金毛七等人,就心膽欲裂的看見大群錦衣衛蜂擁而來,後面還跟著不少舉著鋤頭糞叉草耙子的鄉民。
黃連祖趕緊往牆頭爬:“兄弟先走一步,金老哥多保重。”說罷跳下牆頭,喪家狗似的落荒而逃。
幾個潑皮見勢不對,也腳底板抹油,從後門溜了。
剩下躺在滑竿上的金毛七,忍住傷痛掙扎著也想跑,還沒跑幾步院子門就被踹開了。
隨後院子裡傳來了金毛七淒厲的叫喊:“各位有、有話好說,別、別打……哎喲媽呀,救命吶!”
荊湖卷 四十二章 錦衣校尉
金毛七被何家村的鄉民打了個臭死,石韋帶著手下一群錦衣校尉抱著膀子在旁邊看笑話,到最後看快要不行了才把他拖死狗似的拖到張公魚面前。
這傢伙倒也曉得厲害,一口咬定並沒有教唆何二郎,是何二郎為求免死胡亂攀咬。
沒有旁證,他是現任的衛所軍官,張公魚也不能動刑拷打,只好賣蘄州衛指揮使一個面子,讓中左所的幾名軍漢把半死不活的金毛七抬走了。
隨後,張公魚讓州衙眾人押何二郎回衙門,對秦林又是好一番誇獎,連帶著把李時珍也高看幾眼,贊他“桃李不言,下自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