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他那薄涼淡白的嘴唇翕合著,冷冷吐字:“你皇甫棲情雖然絕色天香,可大越的天下,我更加抗拒不了。是我背信棄義,辜負了你。我向你道歉。”
這是道歉麼?
我簡直快瘋了,抓過案上的茶盞花瓶,就向他扔過去。
宇文清側身閃過,淡淡嘲諷:“秦王妃,本王人品雖差,可醫德倒還可以,醫術也是差強人意。你若不小心把方子弄壞了,本王未必有興致再給你開一份。到時沒辦法給安亦辰誕下嫡系的骨肉,留不住安亦辰的身和心,可怨不得我了!”
我瞪著這個越來越陌生的男子,氣得說不出話來,胡亂用袖子抹把眼淚,衝出廳去。
踏出門檻後,我聽到身後一大片的啷噹破碎聲。
一回頭,迷濛淚眼裡,宇文清將案几上的壺盞等物全都甩到了地上,雙手撐著身子,俯伏於案上咳嗽著,一聲緊似一聲,揪著人心般喑啞在嗓子口,玄黑的身影如刀削般峻瘦,卻又有種冰稜般的寒冷和易碎。
我心頭似被人鞭子狠狠抽過一般,縱橫交錯的疼痛,不明緣由,不知所以。
而眼前,亦是縱橫交錯。往日一幕幕,如電光石火,瞬時閃過。
當日竹林初見時宛若明珠的雙眸,不惹塵埃;
無邊碧綠草原上,牛羊緩行中,天光雲影相映,寧謐安祥的笑容;
晉國公府中在出世入世間徘徊不定,凝眸淡愁,不欲人知;
華陽山上,白衣繚繞,相偎相擁,清淺而笑,雲淡風輕;
今日沉鬱相對,嗔視如仇,冷冷嘲意如利匕冰劍……
恨痛不堪時,衝入東垮院,已被人拉了一下,一頭跌入那溫暖而結實的懷抱。
清醇熟悉的氣息才鑽入鼻中,我便知來人是安亦辰,頓時心神大定,伸臂環住他的腰,悽惶委屈地落淚:“亦辰,亦辰……”
安亦辰眉宇間原有些陰鬱,卻在我落淚瞬間融化作春水般的溫柔。
他將我虛軟的身體扶住,憐惜地嘆道:“傻丫頭!”
舒開臂膀,他已將我輕輕抱起,徑帶我回房,茹晚鳳在後急急跟著,神情也有幾分驚惶。
一時將我放到床上,安亦辰拂去我額前粘溼的黑髮,從侍女手中接過才擰的溼布,替我擦著臉,微笑道:“不哭了,哭花了臉,跟個野貓兒似的,多難看!”
他說著,又倒了一盞茶,遞到我唇邊。
我就他手中喝了兩口,漸漸回過神來,手足也在他的浸潤下漸漸暖和,微微喘了氣,靠在他胸前,聽著他有力的心跳,輕輕地呢喃:“亦辰,我們會一直到一起,到眉毛鼻子皺成一團,到老得走不動,是不是?”
“只要棲情願意,亦辰會陪了棲情,直到眉毛鼻子皺成一團,直到老得走不動,然後一起走到天堂,或者地獄,永遠也不分開。”
安亦辰柔柔地回答,呼吸一涼一熱撲在脖頸間,似嬰兒的手,一下一下輕巧抓撓著。
“嗯。”我閉上眼,默默感受他的真摯和溫柔,雙手合十,低聲許諾:“我只願今生和安亦辰夫妻一體,永結同心,再不分離!我喜歡我現在的生活,我不想改變,更不想……再見到那個人。”
安亦辰的身軀很輕微地震了一下,然後依舊是纏綿如水的溫言安慰:“棲情,我們的生活,不會改變。再隔幾天,這裡的事處理得差不多了,咱們就回大晉去。你再也不會見到你不想見的人……”
我乏乏地應著,鑽在那溫暖懷中,靠著那結實的手臂,我的眼皮漸漸沉重,耳邊,猶有安亦辰字字鏗鏘:“我不會允許任何阻止我們在一起的人和事存在,絕不允許……”
216。落玉篇:第十四章 往事重省恨幽獨(三)
夜來晚風急,落梅厭厭,空庭淡蕩。
數次夢寐驚醒,心如團絮塞滿,燈已燼,夢難成,總算身畔一直有人眸如星子,用一點微光,耀我心懷。
第二日不但醒得晚,人也乏軟如綿,只是床上臥著,連羹湯也懶得吃。
安亦辰很是著急,立刻叫人在外悄悄請了知名的大夫前來診治,只說是偶染風寒,只要好生調養,並無大礙。
侍女正要將大夫送走時,我叫住了他們,將宇文清開的方子找了出來,把那張差不多給揉作一團紙小心攤平,遞給大夫道:“先生,請幫我看下這個方子如何。”
那大夫疑惑地接過,細細看過,奇道:“這方子,應該是調經理氣的方子,不知為何會多了些解毒補益的藥,實在看不出是用在什麼症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