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冬抬頭看看夜空,這是他童年時看到的星空,冰環已經消失,只有從快速的運動中才能把太空中殘餘的少量小冰塊與群星的背景區分開來。夢之海又變回現實的海,這件宏偉的藝術品,其絕美與噩夢一起永遠銘刻在人類的記憶中。
雖然回收海洋的工程已經結束,但以後的全球氣候肯定仍是極其惡劣的,生態還要很長時間才能恢復。在可以看到的未來,人類的生活將是十分艱難的,但至少可以活下去了,這使所有的人感到了滿足。確實,冰環時代使人類學會了滿足,但人類還學會了更重要的東西。現在,世界危機組織改名為太空取水組織,另一個宏大的工程正在計劃中:人類打算飛向遙遠的類木行星,把木星衛星上和上星光環中的水取回地球,以彌補地球在海洋回收過程中失去的百分之十八的水。人們首先打算用已經掌握的冰塊驅動技術,驅動土星光環中的冰塊駛向地球,當然,在那樣遙遠的距離上。陽光已很微弱,只有用核聚變來汽化冰塊核心以得到所需的推力了。至於木星衛星上的水。要用更復雜和龐大的技術才能取得,已經有人提出把整個木衛二從木星的引力巨掌中拉出來。使其駛向地球,成為地球的第二個衛星。這樣,地球上能得到的水已多於百分之十八,這可以使地球的生態系統變得天堂般美好。當然,這都是遙遠未來的事,活著的人誰都沒有希望看到它實現。但這希望使人們在艱難的生活中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這是人類從冰環時代得到的最大財富:回收夢之海使人類看到了自己的力量,教會了他們做以前從不敢做的夢。
顏冬看到遠處的冰面上聚著一小堆人,他一滑一滑地走了過去,那些人看到他後都向他跑來,有人摔了一跤後爬起來接著跑。
“哈哈,老夥計!”跑在最前面的人同顏冬熱情擁抱。顏冬認出來了,他就是冰環時代之前好幾屆冰雪藝術節的冰雕評委之一。顏冬曾發誓不再同這些評委說話,因為上一屆藝術節上的冰雕特等獎,顯然是基於那個妙齡女作者的臉蛋和身段而不是基於她的作品。接著,他又認出了其他幾個人,大都是冰環時代之前的冰雕作者,同這個時代的所有人一樣,他們穿著破爛,苦難和歲月已把他們中許多人的雙鬢染白。現在,顏冬有流浪多年後回家的感覺。
“聽說,冰雪藝術節又恢復了?”他問。
“當然,要不咱們到這兒來幹什麼?”
“我尋思著,日子這麼難……”顏冬裹緊了破大衣,在寒風中發抖,不停地跺著凍得麻木的腳,其他人也同他一樣,哆嗦著,跺著腳,像一群乞丐難民。
“咄,日子難怎麼了,日子難不能不要藝術啊,對不對?”一位老冰雕家上下牙打著架說。
“藝術是文明存在的惟一理由!”另一個人說。
“去他媽的,老子存在的理由多了!”顏冬大聲說,眾人都大笑起來。
然後大家都沉默了,他們回顧著這十幾年的艱難歲月,他們挨個數著自己存在的理由,最後,他們重新把自己從一群大災難的倖存者變目為藝術家。
顏冬掏出了一瓶二鍋頭,大家你一口我一口傳著喝了暖暖身子。然後他們在空曠的江岸上生起一堆火,在火上烘烤一把油鋸,直到它能在嚴寒中啟動。大家走到江面上,油鋸譁曄作響地切入冰面,雪白的冰屑四下飛濺,很快,他們從松花江上取出了第一塊晶瑩的方冰。
【朝聞道】
(《科幻世界》雜誌 2002年1月第1期)
愛因斯坦赤道
“有一句話我早就想對你們說,”丁儀對妻子和女兒說,“我心聽位置大部分都被物理學佔據了,只是努力擠出了一個小角落給你們。對此我心裡很痛苦,但也實在是沒辦法。”
他的妻子方琳說:“這話你對我說過兩百遍了。”
十歲的女兒文文說:“對我也說過一百遍了。”
丁儀搖搖頭說:“可你們始終沒能理解我這話的真正含義,你們不懂得物理學到底是什麼。”
方琳笑著說:“只要它的性別不是女的就行。”
這裡,他們一家三口正坐在一輛時速達五百公里的小車上,行駛在一條直徑5米的鋼管中,這根鋼管的長度約為三萬公里,在北緯45度線上繞地球一週。
小車完全自動行駛,透明的車艙內沒有任何駕駛裝置。從車裡看出去,鋼管筆直地伸向前方,小車像是一顆在無限長的槍管中正在射出的子彈,如果不是周圍的管壁如湍急的流水飛快掠過,肯定覺察不出車的運動。在小車啟動或停車時,可以看到管壁上安裝的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