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理學家們走上了真理祭壇那圓形的頂面,在圓心。排險者微笑替向他們致意。突然間,映著晚霞的天空消失了,地平線處的夕陽消失了,沙漠和草地都消失了。真理祭壇懸浮於無際的黑色太空中,這是創世前的黑夜,沒有一顆星星。排險音揮手指向一個方向,物理學家們看到在遙遠的黑色深淵中有一顆金色的星星,它開始小得難以看清,後來由一個亮點漸漸增大,開始具有面積和形狀,他們看出那是一個向這裡飄來的旋渦星系。星系很快增大,顯出它磅瀾的氣勢。距離更近一些後,他們發現星系中的恆星都是數字和符號,它們組成的方程式構成了這金色星海中的一排排波浪。
宇宙大統一模型緩慢而莊嚴地從物理學家們的上空移過。……當八十六個火球從真理祭壇上升起時,方琳跟前一黑倒在草地上,她隱約聽到文文的聲音:“媽媽,那些哪個是爸爸?”
最後一個上真理祭壇的人是史蒂芬?霍金,他的電動輪椅沿著長長的坡道慢慢向上移動,像一隻在樹枝上爬行的昆蟲。他那彷彿已抽去骨骼的綿軟的身軀癱陷在輪椅中,像一支在高溫中變軟且即將熔化的蠟燭。輪椅終於駛上了祭壇,在空曠的圓面上駛到了排險者面前。這時,太陽落下了一段時間,暗藍色的天空中有零星的星星出現,祭壇周圍的沙漠和草地模糊了。
“博士,您的問題?”排險者問,對霍金,他似乎並沒有表示出比對其他人更多的尊重。他面帶著毫無特點的微笑,聽著博士輪奇上的擴音器中發出的呆板的電子聲音:“宇宙的目的是什麼?”
天空中沒有答案出現,排險者臉上的微笑消失了,他的雙眼中掠過了一絲不易覺察的恐慌。
“先生?”霍金問。
仍是沉默,天空仍是一片空曠,在地球的幾縷薄雲後面,宇宙的群星正在湧現。
“先生?”霍金又問。
“博士,出口在您後面。”排險者說。
“這是答案嗎?”
排險者搖搖頭:“我是說您可以回去了。”
“你不知道?”排險者點點頭說:“我不知道。”這時。他的面容第一次不僅是一個人類符號。一陣悲哀的黑雲湧上這張臉,這悲哀表現得那樣生動和富有個性,這時誰也不懷疑他是一個人,而且是一個最平常因而最不平常的普通人。
“我怎麼知道。”排險者喃喃地說。
尾聲
十五年之後的一個夜晚,在已被變成草原的昔日的塔克拉瑪干沙漠上,有一對母女正在交談。母親四十多歲,但白髮已過早在出現在她的雙鬃,從那飽經風霜的雙眼中透出的,除了憂傷就是疲倦。女兒是一位苗條的少女,大而清澈的雙眸中映著晶瑩的星光。
母親在柔軟的草地上坐下來,兩眼失神地看著模糊的地平線說:“文文,你當然報考你爸爸母校的物理系,現在又要攻讀量子引力專業的博士學位,媽都沒攔你。你可以成為一名理論物理家,甚至可以把這門學科當做自己惟一的精神寄託。但,文文,媽求你了,千萬不要越過那條線啊!”
文文仰望著燦爛的銀河,說:“媽媽,你能想像,這一切都來自於二百億年前一個沒有大小的奇點嗎?宇宙早就越過那條線了。”
方琳站起來,抓著女兒的肩膀說:“孩子,求你別這樣!”
文文雙眼仍凝視著星空,一動不動。
“文文,你在聽媽媽說話嗎?你怎麼了?”方琳搖晃著女兒,文文的目光仍被星海吸住收不回來,她盯著群星問:“媽媽,宇宙的目的是什麼?”
“啊……不——”方琳徹底崩潰了,又跌坐在草地上,雙手捂著臉抽泣著,“孩子,別,別J這樣!”
文文終於收回了目光,蹲下來扶著媽媽的雙肩,輕聲問道:“那麼,媽媽,人生的目的是什麼?”
這個問題像一塊冰,使方琳灼燒的心立刻冷了下來。她扭頭看了女兒一眼,然後看著遠方深思。十五年前,就在她看替的那個方向,曾矗立過真理祭壇,再遠些,愛因斯坦赤道曾穿過沙漠。
微風吹來,草海上湧起道道波紋,彷彿是星空下無際的騷動的人海,向整個宇宙無聲地歌唱著。
“不知道,我怎麼知道呢?”方琳喃喃地說。
【天使時代】
(《科幻世界》雜誌 2002年6月第6期)
對桑比亞國的攻擊即將開始。
執行“第一倫理”行動的三個航空母艦戰鬥群到達非洲沿海已十多天了,這支艦隊以林肯號航母戰鬥群為核心展開在海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