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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我點頭,說難受,脖子好癢,癢得要命,忍不住就想要抓。

我把右手舉起來給我爹看,那手上也有好多幹涸的血漿,一夜變長的指甲殼裡盡是肉沫子,看著十分的恐怖。我爹是山裡面的赤腳醫生,除了去縣裡面培訓過之外,祖上也傳了一些中醫,看到我的瞳孔沒有渙散,雖然身子虛弱,但精神頭也還好,於是鬆了一口氣,讓我姐去廚房端盆熱水過來。

我姐乖巧,很快就去拿了布帕子和熱水木盆來,我爹抱著我,換了一邊床,將雙手洗淨,然後小心翼翼地幫我將脖子上的鮮血給洗盡。

我因為撓了一夜,好多傷口都結痂了,血跡也硬,所以很難弄,那水太燙了或者手上的勁兒重了,我又疼得直哆嗦,我爹表面上是個粗聲粗氣的大老爺們,不過卻也心疼么兒,我的每一聲喊都彷彿戳在他的心窩子裡一樣,眉頭皺起,手腳越發地輕了。

我爹足足給我擦洗了半個多小時,這才把我的脖子給洗乾淨,仔細一瞧,只見我的脖子右邊處有一大片火紅色的嫩皮,表面有灰白色或灰褐色多角形菱形的大片鱗屑,大部分呈圓形,前端斜斜插進真皮裡,彼此作覆瓦狀排列於表皮之下,邊緣還有數排鋸齒狀的突起,看著好像是那鯉魚的鱗片一樣。

昨天還只是紅紅的,結果一夜之間我的半邊脖子竟然長出了魚鱗來,而好多魚鱗被我不知不覺地抓脫下來,洗淨的傷口吐著清亮的黏液,散發出一股惡臭的魚腥味,我爹聞得一陣噁心,不過到底是自家孩子,他也不能撒手不管,吩咐我姐幫我不斷用布帕子敷水後,跑會房間裡去找自己那本赤腳醫生指南去了。

當天我爹連早飯都沒有吃上一口,跟我娘在堂屋裡商量了好久之後,就匆匆下了山,跑到鄉上面買藥去了。

那一天我坐立難安,感覺脖子火辣辣的,想伸手去抓,我姐卻在旁邊看著,她堅決地遵守了我爹走前的吩咐,絕對不准我用那髒兮兮的手去抓,看我憋得難受,就用溼帕子幫我輕輕地擦一下。那個時候鄉下還用不起柔軟的毛巾,自家織出來的土布又硬又挺,颳得我哇哇直叫,我娘在旁邊看得直掉眼淚水,說這娃兒造孽,生下來就沒消停過。

我之前聽村子裡的人說過我生下來的時候,發生過一件事情,差一點就活不了,不過這事情在我自己的家裡是禁忌,連提都不準提,當時的我疼得頭昏腦脹,也沒有心思打聽這些,不過倒是能夠忍得住疼,也沒有讓過來找我玩的龍根子笑話。

中午的時候,我娘罕見地做了一碗雞蛋羹,用瓦罐蒸出來的,盛在白色的瓷碗裡,水亮水亮,嫩呼呼的,看著就讓人流口水。

山裡的日子過的艱苦,我有記憶以來都沒有吃過什麼白米飯,苞谷和洋芋經常是鍋裡面的主食,有的時候斷糧了,還要上山去挖一種芒根子,熬一種叫做〃芒粑〃的食物吃,家裡面雖然養雞,不過雞蛋什麼的都是拿下山去還鹽的,這日子過得很緊巴,而這雞蛋羹差不多是用三個雞蛋做的,這對於好久沒有過葷腥的我家,簡直就是太奢侈了,我姐看得只添嘴唇,流了好多口水。

我當時人小,但是卻和我姐很親,用調羹舀了一大口,吞進肚子裡,鮮得舌頭都要嚥下去了,看到我姐在旁邊眼巴巴地看著,就推給她吃一口。

我姐雖然饞,但那個時候已經懂事了,於是就看了我娘一眼,誰曉得平日裡一碗水端得很平的娘這個時候卻虎起了臉來,訓我姐道:〃吃吃吃,你吃什麼啊,你弟總共也沒幾口……〃

我娘平日裡很和善的一個女人,這個時候卻顯得十分嚴肅,一張臉崩得緊緊的,我姐受不住這個氣,眼圈一紅,扭著身子跑出去了。

當時的我就感覺氣氛有些不對勁了,不過小孩子扛不住肚子餓,我娘哄了兩句,我就把那碗雞蛋羹混著苞谷飯吃完了,瞌睡又上來了,迷迷糊糊到了太陽落山,我爹這才趕了回來。從麻慄山龍家嶺到鄉上,走路不用三個小時,我爹之所以這麼晚回來,是因為鄉衛生站裡沒有他要的藥。按照我爹的說法,我這病叫做魚鱗病,需要用西藥,維甲酸和那個啥維生素d;這兩年世道亂,藥品難買,他也是求爺爺告奶奶的,這才弄了一點回來。

我爹說得胸有成竹,不過我娘緊繃的臉色卻一直都沒有鬆下來,不過還是招呼著我吃了點飯,然後把藥服下了。

吃了藥,我感覺好像舒服了一些,脖子上面的那一片魚鱗也沒有那麼癢了,又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不過我沒有睡多久,就感覺耳朵邊有人朝我吹起,涼颼颼的,像有人往我脖子裡面放了冰稜子一樣,隱約間我還聽到了有小孩子哭的聲音,是那種三兩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