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隨船的大夫終於趕到了,試試鼻息,翻翻眼皮,再號號脈,最後搖頭晃腦說了一堆術語。
劉管事正好接到訊息趕來,見此就埋怨道,“王先生,您就別弔書袋了,人命關天,趕緊開藥方吧。”
那老大夫許是因為被打斷了興致,有些惱怒,起身指了指半死不活的劉貴,說道,“弄兩盆皂角水,灌進去,再讓他吐出來,洗洗腸胃,將養半月就好了,誰讓他貪嘴!”
說完,老頭兒就揹著箱子走掉了。留下劉管事和一眾船工們都是聽得莫名其妙,到底還是劉掌櫃精明,先是喊人去端皂角水,然後又低聲問道,“早晨,誰同劉貴一起吃的早飯?他到底吃什麼毒物了?”
小灶間裡的兩個廚娘也站在人群裡看熱鬧,原本見得劉貴這般狼狽,還很是欣喜。但聽了這話,生怕董蓉受責罰,趕緊上前幫忙解釋,“大管事,早晨劉師傅跑到我們小灶間,正好曹嫂子琢磨了一個新菜色,他就搶過去要吃。曹嫂子說,她以前也沒吃過,怕劉師傅吃了有什麼不舒坦。但劉師傅不聽,還罵曹嫂子,然後就把一大盤子生魚片都吃了,醬料也抹得乾乾淨淨。再之後,他是不是回了大灶間又吃了別的物事,我們就不知道了。”
劉管事皺了眉頭,轉而又問大灶間的雜工,眾人也都說,劉貴並未再吃別的東西。不必說,問題就出在那盤生魚片上。
他想了想就說道,“這海里的漁獲,種類太多太雜,大夥兒平時都要多注意一些,儘量多吃熟食。”
眾人都是點頭應下,這時皂角水已經端了過來。兩個雜工用瓢舀水,掰開劉貴的嘴巴灌了進去。很快,劉貴的肚子就漲的和皮球一般,眾人琢磨了半天卻不知讓他怎麼把水吐出來。
當然,用手摳喉嚨是個簡單辦法,可是這般噁心的事誰也不願意做,眾人互相推讓著,都是不肯下手。
這時,董蓉卻是從眾人身後走了出來,略帶歉意的說道,“雖然劉師傅不顧我的勸阻,執意要吃那生魚片才有此禍事,但我多少都有些罪責,所以…還是我來吧。”
眾人聽得這話紛紛點頭,心下暗暗誇讚董蓉明事理,可惜這話不等說出口,他們就嚇得生生又咽了回去。
原來,董蓉並沒有伸手去摳劉貴的喉嚨,而是直接把他放平躺在甲板上,然後照著他鼓脹的肚皮狠狠跺了下去。
一股帶著皂角清香的水柱猛然從劉貴嘴裡噴出,可能太過疼痛,他終於醒了過來,茫然看向四周,還沒等開口問什麼。董蓉第二腳又落了下來,緊接著又是第三腳、第四腳…
劉貴傻愣了半晌,想要躲開,但剛才上吐下瀉早就耗盡了所有力氣,根本就一根手指都動不了。只能眼睜睜看著董蓉的腳,一下又一下踹在他最柔軟的肚腹上。
董蓉踹了足足十幾腳,這才掃了一眼再次昏死過去的劉貴,淡淡笑道,“是不是還要再灌一次啊,肚腹裡的贓物吐不乾淨,該留下病根兒了。”
所有船工和僕役都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只覺一股涼氣從尾椎骨一直衝到後腦勺。原本還以為這曹娘子是個軟弱好欺的,沒想到正應了那句老話,會咬人的狗不叫啊!
若不是親眼所見,誰也不會相信她這般兇狠,居然活活把劉貴踹暈了。看樣子,以後絕對不能欺到她頭上,否則下一個倒黴的興許就是自己啊。
董蓉如此狂踹一番,積壓了多日的邪火終於發洩了大半,正是自覺暢快的時候,恍然間好似覺得有人在望向她,於是下意識抬頭看去,只見二樓的欄杆邊,一個身穿石青色葛紗的中年男子,正滿眼興味的打量著她。她幾乎立刻就猜出了這人的身份,於是微微點頭,末了輕輕放下提起的裙襬,轉身慢悠悠回了小灶間。
劉管事好不容易回過神來,乾咳兩聲,吩咐道,“把劉貴抬會艙房去吧,告訴他以後別胡亂吃東西了。”
說罷,他就匆匆趕去了前艙,待得蹬蹬爬上二樓觀景廳,果然就見自家主子正倚在窗邊笑得眸光熠熠。
“怎麼樣,我說過吧?劉貴這小子要倒黴,你還不相信,如今怎麼樣?”
劉管事無奈苦笑,上前行禮應道,“三爺睿智,奴才自愧不如。這月的工錢就作為賭注獻給三爺。下次奴才可是再不敢同三爺對賭了,否則我們一家老小就要喝海風過活了。”
劉三爺聽得這話,笑得更是歡喜得意,重新坐好說道,“你也不用裝這可憐樣,我還缺你這幾兩銀子啊,不過是圖個玩鬧。一會兒自己先支十兩銀子,當賞你這些時日盡心伺候了。另外,再去把那廚娘喚來,這樣有趣的人,怎能不結識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