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秀才繞著衙門口轉了無數圈兒,最後咬咬牙去尋了幾個平日相熟的好友。雖然那幾人盡皆同他一般都是落地秀才,一沒家世二沒前程。但俗話說的好,秦檜還有仨朋友呢。這幾人在青平縣好賴不濟也住了幾十年,多多少少都有些親朋知交。於是,在董秀才許諾重禮相謝之後,其中一人就去縣衙尋了當衙役的本家侄子,上下打通關節,終於在許縣令那裡得了一絲口風。
原來這許縣令也是礙於情面才抓了牛氏下獄,實際當真不願意重這案子,畢竟“假銀”這倆字太敏感。牛氏花用假銀事小兒,但拔棵蘿蔔帶出泥,那背後造假銀的事兒才大呢。這案子一旦呈報上去,若是沒人理睬還好,但萬一哪位御史大人一時抽瘋,打算抓這案子立威,那倒黴的人就不知道有多少了。最後所有的仇恨,說不得都要落在他這沒眼色的七品小官身上。
所以,許縣令特意法外施恩私下暗示那麼一點點兒,只要董家交上五十兩罰銀,這事就能揭過了。
董秀才得了這訊息,長長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犯起了愁。他教授村童讀書所得束脩不多,若不是祖上留下五畝良田和一棟祖宅,這些年恐怕一家人早就喝西北風了。如今突然要拿出這麼多銀錢,實在是有些為難。
他琢磨了大半日,到底還是又買通看守監牢的衙役見了牛氏一面。牛氏這大半日躺在陰冷潮溼的監牢裡,身上疼得火燒火燎,肚子裡也餓得咕咕亂叫,只覺小命兒就要交代在這裡了。突然見得自家孩子爹爹來探,問詢家裡存銀何處,以便救她出苦海。她哪裡還會再吝嗇,別說後園埋銀的錢罐子,就是自己的首飾以及先前替小女兒攢下的嫁妝都貢獻出來了。
董秀才原本還想罵她幾句,但瞧著她悽慘模樣又把話嚥了下去,匆匆趕回自家張羅銀兩。
董家小女兒董娟平日被母親嬌慣,養成個刁蠻又自私的性子,這會兒眼見老爹把她的嫁妝首飾一股腦兒包走,也顧不得親孃還在大牢裡等著救命,滿地打滾兒哭鬧著不肯讓路。
董秀才氣得臉色鐵青,鬍子亂顫,一腳踢開女兒,末了又要喊小兒子董義幫忙去後園挖錢罐子。
不想董義也是個窩裡橫兒的主兒,自小仗著孃親寵愛,欺負長兄長姐是把好手,真有禍事臨頭就是個廢材。他先前不知聽村裡誰人說起孃親被下了大獄,說不定什麼時候衙役還要來捉他一同關起來,於是就嚇得去灶間拾掇了幾個饅頭餅子悄悄藏進了自家的地窖,想著躲上幾天避避風頭。
董秀才四處喊叫也找不到小兒,氣得無法,只得獨自尋銀拾物送進城裡的當鋪。那當鋪掌櫃仔細鑑別半晌,倒也沒有欺騙客人,只說所有銀錢裡只有兩錠假銀,其餘全是真銀,總共二十兩。加上牛氏娘倆的七八件釵環首飾又當了三十兩,正好湊夠了罰銀。只是,酬謝幫忙的友人的銀錢就要另外再想辦法了。
董秀才猶豫了足足一刻鐘,最後還是沒捨得把藏在懷裡的田契拿出來當掉。畢竟董家幾代傳下來也就剩了這幾畝田產,這點兒家業在他手裡就算不能興旺發達,也不能輕易敗掉啊。
但是即便如此,董家這次也把多年積蓄全都折了進去。董秀才就是再自命清高,不屑銅臭之物,也是心疼得眉頭緊皺。哪怕讓友人把銀錢遞進去,眼見牛氏被放出來,他臉上也沒有半點兒歡喜之意。
牛氏眼見縣衙大門外的天空蔚藍晴朗,只覺自己終於從地獄逃出昇天,幾乎連滾帶爬一般跑了出來,哪有空閒注意自家老爺的臉色啊。
她扶著路旁的大樹,一邊揉著身上已是變得紅腫的杖痕一邊還叫嚷著為肚皮爭取權利,“老爺,我快餓死了!你快去給我買幾個包子回來,要帶肉的,越多越好!”
董老爺剛剛賠笑送走友人,正是頭疼要去哪裡籌措銀子備謝禮。聽得這話,他惱得狠狠瞪了牛氏一眼,難得怒罵道,“家裡銀錢都被敗光了,你居然有臉要肉包子吃?還不趕緊給我滾回家去!”
牛氏想起那五十兩的賠銀也是心疼的臉上肥肉亂顫,難得被罵卻沒有開口反駁。董秀才冷冷哼了一身,轉身就走,牛氏高聲喊著,“老爺,老爺,你去哪裡?我身上有傷,走不動啊!”
董秀才恨極,停住腳步又要回身喝罵,結果卻見董蓉董平匆匆趕了過來。
都說,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董蓉回去小院兒後,怎麼琢磨都覺牛氏這次牢獄之災絕對是拜她所賜,所以心虛之下就囑咐劉嫂子等人多在衙門口轉轉,有事隨時回來報個信兒。
倒是董平方才被牛氏氣得狠了,見姐姐這般安排,還拉著姐姐勸她不可太過良善,以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