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嫂子天生長了一副熱心腸,自從董蓉嫁進曹家的行事作為都被她看在眼裡,心裡是敬佩又羨慕,平日待董蓉別提多親近了。這會兒聽得婆婆沒心沒肺的把曹家的苦痛當成閒談資本了,哪裡還忍得住?
她一把甩開婆婆的手,嚷道,“娘,做人不能沒良心啊。咱們不說別的,若是沒有我們東家,去年那樣的災年咱家老老小小都要餓肚子,哪有銀錢給你買銀簪子戴,買新襖穿啊?
就是前日我們東家聽說你喜歡吃滷蛋,還特意叮囑我給你帶幾個回來。如今,我們東家遇到事兒,別說是潑天的富貴,就是敗家落難,咱們也不能這麼笑話啊?再說了,我們東家長的好,識文斷字又會賺銀子,嫁進宮禮當皇妃都可惜了,更何況還是一個小小的什麼爺?誰敢嫌棄我們東家,我…我跟他沒完!”
說完,她冷著臉回屋翻撿了衣衫,大步出村去了。留下劉婆子被訓得臉色青一塊紅一塊,有心想喊來兒子告狀又怕再惹一肚子氣,最後只得撇撇嘴巴去找平日的聊友一起八卦了。
孩子啟蒙的《三字經》上第一句就是,人之初,性本善。其實人性是最複雜的東西,往往是兩種本性相對相伴而生。既然有善,自然就會有惡。
早些年曹老頭兒突然從外面領個傻兒子回來,人人都是同情曹婆子的,何時說起曹家事兒都會唏噓幾句。但後來曹婆子花大價錢給傻兒子成親,就讓村人心裡開始不舒服了。自家兒子哪裡都不差,娶的還是農家丫頭,憑啥一個傻子能娶到秀才家的女兒當媳婦兒啊?
更何況這個媳婦兒長的好,識字又知禮,最重要的是她好似把聚寶盆當嫁妝帶過來了。自家兒媳進城是花銀子,頂多賣幾個鞋墊兒賺個幾文銅錢就算不錯了。
可人家媳婦兒進城三月就賺了個大果園子回來,周邊幾村的後生都為了進果園當雜工擠破了腦袋。自家一年吃不上三次肉,人家果園裡負責挖坑的都能日日端回家一大碗葷菜。更別提曹家頓頓細糧,三口人左一件兒右一件兒的添新衣,曹婆子頭上的銀簪子恨不得每日換一根兒都不帶重樣兒。
老話說兒,人比人得死,貨比貨要扔。往往事情就是這樣,不比較就不會有憤怒。村裡人人把曹家發達看在眼裡,平日也許不會多說什麼,甚至遇到曹婆子出來顯擺還會奉承幾句,但暗地裡誰不是嫉妒的眼珠子發藍啊,晚上睡覺不知咬碎了多少副粗布被頭啊。
不過,如今曹家的好日子可是到頭兒了。原來養了十幾年的傻兒子居然不是曹家血脈,人家馬山要回京都去了,曹家根本就是個絕戶!吃穿再好能怎麼樣,死了之後自家有兒孫祭拜,曹家連個燒紙的人都沒有!
這般想著,人人心裡都覺解了恨,仿似多年媳婦兒熬成婆,千般得意萬般舒心啊。左鄰右舍或是親朋好友但凡見面,寒暄幾句過後無一例外都會說起這事兒,當然誰也沒傻到高聲嘲笑,但私下裡竊竊私語反倒使得整個村子的氣氛變得更加詭異起來。
當然,世事無絕對,有幸災樂禍的,自然也有知恩圖報的。自去年董蓉賣冰就開始跟隨她做活兒的幾對兒小夫妻,除了兩家被老人訓斥後關在家裡的,其餘幾家都自發趕去了果園。誰也不要工錢,男人們幫著做些卸車領路之類的粗活,女人們就去了後廚幫著燒火殺雞摘菜。
偶爾閒暇之時,眾人忍不住總是要翹腳望向山上那座掩映在樹林裡的院子,有時低聲互相說說話,就道,“東家怎麼就病了呢?是不是傻柱真不要東家了?那他可沒良心了,東家平日待他多好啊?”
“就是啊,他若是自己去京都享福了,咱們東家以後可怎麼辦?到底算是王府的媳婦兒還是曹家的媳婦兒啊?”
“曹嬸子這幾日哭得眼睛都腫了,直說她平日犯了口舌,老天爺降罪了。好好的兒子兒媳突然都不姓曹了,等到二姐兒也嫁了,誰給他們老兩口養老送終啊?”
許是眾人眉宇間都帶了幾絲愁緒,有那心思靈巧的客人瞧了出來,好奇之下就拉著小廝們詢問。小廝們都是受過囑咐的,笑嘻嘻幾句就把話圓了過去。但果園裡沒人透露,村裡人的嘴巴可是擋不住。很快城裡就開始傳說京都某位王爺的血脈流落到附近山村了,而且這王府人丁稀薄,說不定這位幸運的公子還會成為下一任王爺。
茶館酒樓裡從來不缺少聰明的閒人,三杯酒下肚兒,京都裡凡是沾了“王”字的府邸就被扒了個乾乾淨淨,最後全部符合流言的一家居然是中山王府。
眾人有驚奇的,有不相信的,但更多有心人卻開始悄悄派人打探起來,繼而蠢蠢欲動,盤算著如何替自家謀些好處。畢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