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蓉點頭,算是應了下來,“那好,咱們果園不差老太太一碗飯,明日就讓他們母子過來吧。暫時先住在東屋,也算給我做個伴兒。”說完,她又轉向一旁假裝忙碌實則偷聽的劉嫂子笑道,“嫂子,明晚你就回家去住吧,省得夢裡總罵狗剩子!”
劉嫂子聽了這話,臉色轟得一下紅個通透。原來狗剩子是她家男人的乳名,董蓉不知,還以為是她家兒子的。待得笑得肚子疼的梅花好不容易磕磕絆絆說明白原委,董蓉也是笑得差點兒撞牆。劉嫂子羞得伸手去掐梅花的嘴巴,死活威脅她不能把這事兒傳回村裡去,否則她可沒臉見人了。
三個女人就這般沐浴在火紅的夕陽光裡笑鬧,笑聲被山風傳出極遠,惹得一群夜宿在洋槐樹上的白鷺仰頭鳴叫,抗議不休…
趙青山帶著一眾雜工們上山來送工具,眼見三個女人笑作一團就退到了一旁。董蓉瞧見了,趕忙整理衣衫鬢髮,然後上前問詢兩句就讓大夥兒散了。
一個身形略微有些單薄的後生趁著眾人忙碌的功夫,跑去山泉邊的石頭空隙裡取出一隻陶碗,小心翼翼藏在身後想要趕緊走掉。董蓉正巧從屋裡出來,見這後生如此鬼祟模樣就皺了眉頭。
她自覺平日裡待這些雜工們已經很是不錯,工錢豐厚,飯菜也豐盛,下水挖塘泥那幾日,還特意買了苞谷酒給眾人去寒氣。她這樣的僱主不說天下難尋,起碼也不多見吧。她也不要求雜工們因此對她如何感恩戴德,只覺良心過得去就好。但這些的前提條件就是不碰觸她的底線。我給你的,你儘可以收著。但我不給你的,你絕對不能偷拿。
那後生本就心虛,扭頭又瞧見東家攔路,唬得手下一哆嗦,大陶碗“吧嗒”掉到了地上,裡面裝著的吃食撒得一點兒不剩。
董蓉上前兩步,眼見地上零散的白菜肉片,臉色更是不好。可不等她開口,那後生已是噗通跪了下來,大聲求饒道,“東家,我再也不往家裡端菜了,您饒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我自己吃飽了,我弟弟還餓,我以後都吃了,再不往家裡端了…”
董蓉見他臉色慘白,說話顛三倒四,一時間倒去了大半惱意,低聲問道,“你這是從廚下偷的吃食嗎?”
那後生愣了愣,末了拼命搖頭,“不是,我沒吃,我留著,我怕壞就放泉水邊上了…”
趙青山等人這會兒也走了過來,聽得這後生半晌也說不明白,都跟著著急,紛紛上前幫忙說項。董蓉這才弄明白,原來這後生家裡孩子多,常常吃不飽飯,他每日在果園好吃好喝就覺得對不起弟妹,於是每日中午只吃一個餅子,其餘連同葷菜一起省下來拿回家去。雖然不多,但也夠弟妹們每人都分幾口了。
劉嫂子生怕董蓉惱火,站在一旁也是跟著講情,“東家,這王大家裡確實揭不開鍋了,他又心疼弟妹這才…”
董蓉越聽越心酸,她原本以為自己就是這世界上最倒黴的人了。可是這會兒眼見有人跪地磕頭,只為了端一碗菜回家養活弟妹,她突然又發現自己太幸福了。
不說前世如何享福,就是今生嫁了傻柱,曹家待她再生分也沒讓她餓著肚子啊。如今這般一對比才知道,她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起來吧,不要為了這麼點兒小事兒下跪。”
董蓉示意趙青山幫忙把王大扶起來,然後轉頭看向一眾雜工,問道,“大夥兒是不是吃飯的時候也惦記著家裡人啊?”
眾人互相望了望都是憨笑著不肯應答,後來到底還是劉二狗仗著是同村鄉親,小聲說道,“家裡飯菜難得見一點兒油腥,大夥兒每日在東家這裡吃得好,回去被孩子纏著問午飯吃了啥菜,心裡也有些不是滋味。”
董蓉點點頭,仔細思慮片刻就道,“那以後咱們果園改改規矩吧,午飯每人只給四個餅子一碗菜湯,晚上歇工之前再做頓葷菜。大夥兒可以帶個罐子來,到時候直接裝了葷菜拿回家去吃吧。”
眾人愣了一瞬,繼而都是難掩歡喜的大聲問著,“真的嗎?真能把葷菜拿回家去嗎?”
董蓉點頭,又轉向劉嫂子笑道,“就是要辛苦劉嫂子和梅花了,晚上要遲一些回家了。”
“不辛苦,不辛苦!”劉嫂子和梅花趕緊擺手,兩人都是笑得合不攏嘴。
女人比男人更疼孩子,她們兩人每日吃飯的時候都要嘆氣,恨不能把自家孩子塞到嗓子眼兒,這樣她們吃下去的肉片就會落到孩子肚子裡。如今好了,東家發話了,她們可以光明正大把好吃食拿回家了,這真是再也沒有比這更好的事了。
王大是個心眼直的,他眼見眾人都是喜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