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蓉見他如此行事很是驚異,她雖然在這時空生活了許久,但靈魂深處依然留有前世的痕跡,平日裡果園上下相處又親近,對於這些主僕尊卑並未太在意過。這會兒突然見得同自己弟弟一般年紀的少年如此恭敬謙卑,一時還有些不適應。
董平見姐姐半晌沒有接信件,還以為她在惱姐夫沒有跟著同來軍城,於是趕緊幫忙接過,笑道,“姐夫這是惦記姐姐多日未歸了吧,要不要我寫封信告訴他,我們再有幾日就到家了啊?”
董蓉回過神來,這才想起當日為了不讓弟弟擔心,她還未曾同他仔細說起過傻柱之事。她趕緊收了信封,笑道,“先吃飯,下午閒暇之時姐姐同你說些事。”
說完,她又看向張管事,吩咐道,“張叔,這孩子遠路趕來,怕是吃了很多辛苦。您讓紫竹給這孩子好好做些吃食墊墊肚子吧!”
“是,夫人。”張管事應著就要帶丙三下去,可是丙三卻不肯起身。眾人都是滿臉疑惑的看向他,董蓉就問道,“你還有事要說嗎?”
丙三點頭,一字一句說道,“我們少爺說,他很喜歡錶小姐燉的冰糖雪耳羹。”
眾人聽得都是一頭霧水,董蓉卻是微微眯起了眼睛,冷笑道,“我知道了,你去歇著吧。”
丙三這才起身,隨著張管事走遠了。董平還想問什麼,卻被姐姐催著端起了麵碗。
很快,眾人都吃過了午飯,車隊再次上了路。董平心裡的好奇之意氾濫,又怕擾了姐姐午歇,於是手裡攥了本遊記打發時間,可惜過了小半時辰還沒翻上幾頁。
董蓉哪裡睡得著,一直半眯著眼睛盤算如何同弟弟說起傻柱隱瞞身世之事。但躲是躲不過的,還不如早些解決了。
這般想著,她就睜了眼睛,仔仔細細把事情說了一遍,末了嘆氣道,“他如今是中山王世子了,再不是曹家的傻小子,不是…罷了!”
董平這會兒已是完全愣住了,就連手裡的茶水灑到了衣衫上都恍然未覺。他實在沒想到,當日楊夫人聽到的那些傳聞都是真的,甚至還事關皇家血脈。但驚訝之意退下之後,隨之而來就是狂怒,恨不得抓了那人痛打一頓。
即便有天大的委屈,讓他不得不隱瞞真實身份,隱瞞自己不是傻子的事實,但姐姐是他的妻子啊,日夜相伴,甘苦與共,從未慢待他半分,難道都不能透露哪怕一點點兒嗎?
可惜,任憑他心裡怒火高漲千萬丈,但目光掃過姐姐隆起的腹部時卻立時冷靜了下來。他的外甥…不能沒有親爹!
董蓉等了半晌都不見弟弟發火或者怒罵,於是半是奇怪半是擔心的問道,“平哥兒,你怎麼了?可是氣得狠了?”
不想董平卻仿似沒有聽到一般,抬頭直直盯著姐姐的眼睛,反問道,“姐,他回京都之前,可曾說過要棄你另娶?”
董蓉被弟弟盯得有些心虛,老老實實搖頭道,“沒說過。”
“他可曾說過,你肚子裡的孩子不是他的血脈?”
“沒說過。”
“那我為什麼要惱他?”
“呃,”董蓉被弟弟逼問得無力招架,緩了半晌就皺著眉頭反問道,“難道他一直在欺瞞我們,你不生氣?你對他那麼好,他興許暗地裡都在笑話你才是真正的傻子!”
“那又怎麼樣?只要他還像以前對你那般好,我就不惱他!只要他對我外甥好,我就原諒他!”
“可是,可是…”董蓉實在沒料到弟弟居然不是同自己站在一條戰線上,她忍不住高聲嚷道,“可是,他回京都去了啊!你沒聽到方才那送信之人說什麼嗎?表妹!這才回去幾日就出來個擅長做羹湯的表妹,誰知道再過一陣子,是不是又會跑出什麼擅長女紅或者彈琴的表姐啊?他既然能騙我一次,就能騙我第二次,他的話根本不能信!”
“你既然擔心,為什麼不去京都親眼看看?這般因為一次過失就再也不肯相信姐夫,有些不公。再者說,他也不是故意要欺瞞我們,事關性命,怎麼小心都不為過。”
“憑什麼我要追去,為什麼不是他回來?”
“因為你肚子的孩子,因為我的外甥不能沒有爹!”董平想起自己小時候同姐姐受過的那些苦痛,忍不住紅了眼圈兒,哽咽著繼續勸說,“姐,為了孩子也再相信他一次,再努力一次吧。沒有孃的孩子可憐,沒有爹的孩子也不會過得好…”
董蓉被弟弟駁得啞口無言,最後默默從懷裡拿出那封書信,輕輕展開看了看。末了倚在弟弟肩頭,低聲呢喃,“真要再相信他一次嗎,若是他又騙了我…”
(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