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間屋舍裡都是清一色的青石鋪地,有的房間裡還砌了很多灶臺,安了許多大鍋,有些則擺了很多長條案板,就是院子裡也用長木杆子搭了很多架子。不說外人就是做活兒的雜工們都是看得一頭霧水,不明白東家又要琢磨什麼新買賣,偶爾歇息時候坐在一起總要猜測幾句。
劉二狗仗著在東家跟前還算有兩分體面,這一日又被雜工們攛掇兩句,於是就趁著吃午飯的時候湊到張揚跟前,笑嘻嘻探問道,“大管家,咱們的活計眼看就要忙完了,但大夥還不知道東家又要琢磨什麼新買賣呢。您老人家看看,若是不耽擱東家的大事,就給我們透露兩句?”
張揚自從娶了曹二姐兒,雖說不是老夫少妻,但也相差十幾歲,總怕人家說可惜了曹二姐兒的好顏色。於是這些時日,他一改往日非青即墨的衣衫顏色,鬍子也颳了,恨不得立時變回十幾歲少年模樣呢。這會兒突然聽得劉二狗稱他老人家,立時瞪了眼睛呵斥道,“你問這做什麼,好好做活就得了!”
劉二狗不知自己哪裡觸了大管家的黴頭,趕緊縮了脖子跑回去了,惹得一眾雜工們都是笑個不停。趙青山在一旁冷眼看著,慢悠悠吃完碗裡的最後一片瘦肉,這才起身走到張管事跟前,笑道,“大管家,大夥兒跟著東家做活兒也有一年多了,別的不盼著,就盼著咱們果園更興旺呢。這眼瞧著東家又蓋了這麼多屋舍,就壓不住好奇心了,待您什麼時候有空閒了就給大夥兒說說吧,大夥兒心裡有數,這活計自然也做得更仔細些。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張揚聽得這話順耳,於是就把趙青山讓到身旁坐了,末了這才衝著大夥兒說道,“今日大夥兒問到這兒了,我也擔著東家責罰的干係,先跟大夥兒透個底。咱們蓋好的這片院子,以後就是製作果子罐頭的作坊。咱們東家說了,這果子罐頭味道好著呢,以後一定會賺很多銀子。”
一眾雜工們聽的眼睛發亮,也顧不得繼續吃飯了,紛紛擠到跟前七嘴八舌問道,“大管家,咱家作坊是不是還要招工啊,我家弟弟力氣大著呢…”
“我大舅哥也嚷著要來呢,大管家一定要幫忙留個名兒啊。”
張揚被吵得頭疼,揮手示意大夥兒閉嘴,末了才笑道,“你們就是吵破天兒也沒用,咱們東家說了,這次要做的果子罐頭可金貴著呢,招工只要乾淨又勤快的小閨女,十四五歲正好,就是剛嫁人的小媳婦兒都不收。你們若是家裡有年歲合適的妹子就跟爹孃商量一下,別說我有好事不先緊著自己人啊。”
雜工們聞言互相對視一眼,都是有些意外。農家人雖然窮苦,但家裡未出嫁的閨女還是很受寵愛的,平日裡重活都捨不得讓做,更別說出來做工了。不說累不累,萬一讓哪個二混子攔住調戲幾句,以後也別想找到好婆家了。
張揚可是個人精,恨不得眼睫毛都是空心的,怎麼會看不出大夥兒的遲疑。他呲笑一聲,嘲諷道,“快把你們腦子裡那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兒扔了,你們當咱們東家是個沒成算的啊。既然東家打算招小閨女們做活兒,自然該想到的都安排妥帖了。果園前幾日又定了五輛大馬車,來做活計的小閨女不管家裡遠近,早晚都有馬車到家門口接送,到了這作坊直接把院子門鎖了,連我都別想輕易進來看一眼。
最重要的是,東家給的工錢比你們還高兩倍!誰家閨女來作坊做一年工就足夠給自己置辦一副豐厚的嫁妝了,這訊息若是放出去不定多少人打破頭把女兒送來呢。你們反倒還猶猶豫豫,真是不識好歹!”
張揚說著話,好似愈加氣惱了,站起身就要走。雜工們這會兒心裡就在算著呢,他們一月的工錢是八百文,翻兩倍是多少,一兩六?不,應該是二兩四!人人都是越算眼睛越紅,一年下來就是十幾兩銀子,真是足夠妹妹風光出嫁了。
大夥兒趕緊上前打躬作揖把張揚留了下來,這個嚷著要把妹子送來,那個說給姑姑家表妹報名,可惜張揚好似真惱了,高聲道,“到時候把人領來,合適了就留下,不合適也別想找人情送進來!”
說罷,他就轉身走掉了。留下一眾雜工們這個後悔啊,大好的機會居然就被他們推出去了。於是,各個都盤算著晚上回去一定好好跟爹孃說說,果園一招工就趕緊把妹子早早送來。
董蓉這會兒正帶著紫竹和曹二姐兒在灶間裡試做罐頭,根本不知道作坊裡如此熱鬧。當然就算知道,她也不會胡亂插言,所謂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她只負責把事情交代下去,別人如何行事她可不管,否則事無鉅細都要操心,她豈不是累死了,哪裡還有空閒陪伴三個日益長大的可愛兒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