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果然有理,略略舒了心結,拱手道:“如此就勞煩老神捕和眾位大哥了。”
捕快們謙辭諾諾,均稱為朝廷辦事,正是職責所在。
胡不為果然沒有走遠。他仍然沉在昏迷之中。
他在冰塊之中損傷了元氣,又被一支冰矛穿破肚腹,身上還印了重重一掌。沒有當場斃命已算是奪天地之造化。年輕人給他餵了一粒靈丹吊命,但靈丹比他的定神符功效又差得遠了,止能提住一口氣息,對他的傷勢卻是絲毫無益。
胡不為在沉夢之中時時聽到兒子的哭喊,雜亂無章的幻象碎如片羽,湧入他的腦中,不成片段。一忽兒是妻子哀憐的面龐,一忽兒似乎又聽見單嫣坐在身旁,撫mo著他,發出低低的嘆息。身上時冷時熱,傷處時疼時癢,幾日之間,竟如萬年長久。
堪堪到了第三日,傷情略略恢復了些。胡不為感覺額間微涼,終於睜開眼睛。他頭一次看到這個年輕人。
“你醒了?”那年輕人展眉笑道,笑容淳樸親切。他正拿著一塊蘸水布片冷敷胡不為的額頭。
胡不為動了動,目光向四周急切搜尋,啞著嗓子叫道:“炭兒!炭兒!”
“砰!”胡炭用一隻小拳來回應他。小傢伙正躺在他的身邊,手舞足蹈。胡炭在爭鬥中全然沒受到傷害,這兩日來哭叫夠了,剛剛吃完年輕人喂的小半碗米粥,正努力揮動王八拳,咿呀自言自語。
得知寶貝兒子沒事,胡不為放寬了心。精神懈下,立時便感覺到四肢百骸象散了架般,無處不疼。肚腹間的創口更是劇痛無以復加,有如千百支小刀正在細細切割,他忍不住****了一聲,重又閉上眼睛。
這是一間簡單的草房。四面用竹篾席子圍住了,遮擋風吹。天光從萬千細孔中透射進來,照得屋裡明亮非常。胡不為看到房頂上遮雨的茅草還很新鮮,葉片黃紅,很乾淨。判斷這間小棚子建造還不足一年。
“這是……哪裡?”胡不為慢慢吸了口氣,問道。
“這是別人的草棚。”那人道, “你受傷了,我先帶你到這裡治療。”
“哦。”胡不為側過頭,只覺得有說不出的疲憊。耳中嗡嗡鳴響,腦袋象灌了銅水般沉重。這樣的大傷,他是生平頭一次遇到,果然痛苦得很。
“你好一點了麼?能不能自己畫符?我的藥不大靈驗……”年輕人搓著手,似乎有些難為情。他給胡不為敷上的只是簡單的療傷草藥,療效極微。
胡不為說不出話來,昏黑如潮,一浪接著一浪的湧上他的腦海。
片刻過後,終於又清醒了些,耳中的銳鳴減輕了。他問那年輕人:“你是誰,為什麼……救……救我。”
“我是簡方叔。”那年輕人咧嘴笑道,很開心的樣子,一口白牙很整齊。
“簡方叔?”胡不為覺得這個名字有點熟悉,卻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聽過,傷痛加身,他各方面感知也大打了折扣。胡不為皺著眉,仔細的搜尋記憶。簡方叔,這個名字當真很熟。
他終於想起來了。
“簡方叔!”胡不為猛的一下子坐起來,眼睛睜得大大的,鼻翼快速翕動。然而震驚帶來的力量支援不了片刻,鑽入心尖的疼痛又將他放倒回床上,胡不為呲牙咧嘴,噝噝抽氣,這仍然沒有阻隔他衝出喉頭的一句話:“你是青龍士……你……你……你……你是青龍士!”
這番出乎意外,他話都說不囫圇了。
胡不為腦中一片空白。他怎麼也想不到,這個傳說中的神話一般的人物竟然當真坐在自己面前。他驚得張嘴結舌,然而疼痛又逼得僵硬的嘴舌不斷活動。一時間,心中慌亂,驚喜,愧疚,許多感覺湧上心來,同時,激動之下的疼痛也大大加劇,骨頭也疼,皮肉也疼,腦袋,眼眶,連腳指頭都疼得麻木了。胡不為不住吸氣,作出種種古怪面容。
這樣的經歷當真是絕無僅有的。心神與皮肉同罪,魂魄與劇痛齊飛,當真是百味俱雜,又痛楚又慌亂,又難過又欣喜。胡不為便發出這樣的怪叫:“青龍士……噝……哎唷……哎唷……你是……噝……青龍士……哎唷……哎唷……”
想到自己曾冒青龍士之名,招搖撞騙,胡不為只愧得老臉通紅,恨不得立時變成一隻蛀木蟲兒,鑽進床板裡去。
好在簡方叔並沒有追究他擅冒之罪的打算。微笑看他,也不說話。
過了好一陣子,胡不為總算把澎湃的心潮給鎮伏下來了。他硬起頭皮問簡方叔:“我……用你的名兒騙過人,你不生氣?”想到兩月前借青龍士之名慷慨許諾,胡亂應承,忍不住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