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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部分

走了三個多時辰,月亮已經偏到西面去了。胡不為沒有找到水源,傷處的疼痛卻愈來愈甚,五臟廟也開始聒噪了。這幾日昏迷,他粒米未進,當然餓得厲害。只是先前忙於逃命,忘了這一回事。

高大的衫樹,樟樹和柞樹,如同一排排銅牆鐵壁攔在四周。無論向哪個地方看去,景物都幾乎相同。闊葉的野菜,如巨蛇般的老藤,叢生的矮樹。胡不為感覺自己跑進一個迷宮中去了,走得昏頭漲腦,也不知出路究竟在什麼地方。

再走得半個時辰,他終於洩氣了。抱著胡炭縮到一個草窩中,憂鬱的打量四周。黑夜之中在密林裡尋路,那是瘋子才幹的事情。沒法子,只能等天亮再說了。胡不為自怨自艾了一陣子,終於熬不住疲乏,在夜梟‘嗚—嗚—’的叫喊聲中沉沉睡去。

夜間胡炭哭鬧了一次。胡不為將他摟在懷裡,輕拍他入眠。小傢伙一向很懂事,跟著他爹闖蕩江湖餐風飲露,卻很少啼哭。

****間無話。

第二日早晨,天色微明,天空卻下起雨來。胡不為睡夢中被雨水澆醒了。咒罵著逃離那露天的棲身之所。林中山風很大,胡家父子給雨水澆成落湯之大小公雞,凍得直打哆嗦。胡不為嘴唇發紫,弓著身子,用後背給兒子遮擋雨水。

前行了一頓飯工夫,終於讓他看到了理想的避雨所在。前方土地上,橫突著一塊巨巖,象只老龜般斜望天空。巨巖離地有半人高,底部被兩塊巨石托住了,前探出三四丈長,形成一個天然的屋簷。石塊下面剛好塞得下人,雖然侷促了些,到底比立在露天挨雨水沖刷強得多了。

胡不為腳不點地,抱著兒子鑽了進去。等到身上寒意稍減,他又跑進雨中,摘了一片闊大樹葉折成漏斗承接雨水,又抱回大捧枯枝枯葉,放在地上,用火球術點燃。就著雨水服下定神符過後,胡不為傷口又收攏回去了。衣衫在篝火的烘烤下,也慢慢變幹。

石屋裡外,分明兩個世界。一面是焰火跳蕩,溫暖如春。帶著樹木焦味的溫熱的氣息在岩石下翻湧,驅走清寒。另一面則成了水的天地,雨水不間斷的刷刷而下,如萬千白色的箭矢射落下來,闊大的野芋葉子在打擊下發出‘撲!’‘撲!’的聲響。地上堆得厚厚的枯葉下面,許多小蟲在忙碌著,蚯蚓們蠕動身軀,將被雨水浸漫的泥土拱得更鬆軟。

胡不為恍惚又回到年輕時節,那時還是少年,跟單枕才和單嫣到山裡採摘果子,也是這樣遇到驟雨。三人躲在巨樹下面,興致勃勃討論日後打算。單枕才說,日後要當一名厲害獵手,捕捉虎豹,把他爹的遺志給承傳下來。讓定馬村上下都知道,老單家還是後繼有人的,而且一代更勝一代。

單嫣卻不說話,只微笑著看他們兩人,那時,她已經不是原先的嫣兒了,是狐狸精化身過來的。

胡不為自己呢?當時說了什麼,他已經忘了,只依稀記得,似乎念過一首詩,那是幾日前私塾先生教授的的功課。裡面有一句:“……奮提銀弓射霄漢,敢叫日月換新顏。”

好大的口氣!記得當時兄妹兩都不說話了,吃驚的看著他。詩句果然很有豪氣,但那可是反詩啊!要是讓官府聽見,只怕要殺頭的。只是胡不為當時年少氣盛,也不理會詩中真義,隨口說出來,假裝一下豪邁。

不過從那以後,單嫣兩人看他的眼色卻變了許多,平時笑鬧,也多了一些拘謹。也許狐狸精真的以為他胸懷大志,是個能扭轉乾坤的好漢子吧。

胡不為搖頭苦笑,想起前事,只覺得心中慚愧。英雄!嘿,看看現在的樣子,是什麼英雄好漢?被人追進這樣鳥不拉屎的深山密林,餓得前心貼後背,算是狗熊到家了。若要謅一句詩來描繪此刻心境,當是“長捧瓷碗瞄桌上,敢叫肉飯一掃光。”

肉。這個字眼一進入腦海,肚腸立時抽動,胃部劇烈收縮,銳利而清晰的飢餓感焚心摧骨,實在難熬,然而眼下卻上哪裡去找充飢的東西?

逃亡的生涯,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胡不為嘆口氣,雙手捧腹蹲了下來。這樣擠壓肚子,飢餓的感覺便不那麼強烈。

夏日的急雨,來得快散得也快,胡不為凍餓了四個多時辰,外面雨聲漸漸小了。老天爺終於開了笑顏,滿天的陰霾盡都消散掉,露出一輪白日來。胡不為急不可耐,抱起兒子趕緊衝了出去。他要尋找食物。

空氣中有溼漉漉的新鮮草葉氣味。頭頂不時滴落下水珠。胡不為瞪眼張望,只盼能找到一隻野兔或者山雞什麼的。只可惜,豪雨過後,動物們都不愛走動,胡老爺子象只沒頭的蒼蠅般四處逡巡,兩個時辰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