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了,一顆心便猛烈震抖,忍不住猛跑進右側的岔道去,可是才跑出十來丈,又拿不定主意,再次跑回來,哭喊:“怎麼一個人都沒有!胡大哥走哪條路了?!是哪條路?!”
昏光照林,四野岑寂,卻能有誰可以回答她?
一番折騰,終究沒有遇上過路之人。秦蘇哀聲哭號,旋風車一般只在三條路上徘徊,黃土道上全是她的腳印。淚落如雨,星星點點盡滴在塵中。範同酉鎖眉看著,也是愀然不知所措,向三條岔路張望,前方茫茫,更是一點蹤跡也無法尋見。這般扯心動肺的苦熬著,直等到一個多時辰以後,天快黯下,左近買賣收市的路人漸漸多起來,範同酉一一詢問,終於得知訊息,取道左邊,跟秦蘇一陣風馳電掣再度追趕。
秦蘇頭發紛亂,被淚水粘在臉龐上,她都分不出手去拂開,兩個眼睛緊張的望著前路,只提了氣猛追。她一直盼望著胡不為的身影就出現在道路中。
酉時,大地完全被沉夜罩沒,兩個人已經跑出三百餘里路程,一路問了許多人,循道跟蹤,卻仍舊沒有看見胡不為的馬匹。秦蘇心裡又懼怕又驚慌,情知今日再追不上胡大哥,就當真成為永訣了。想到深處,又忍不住放聲啼哭。範同酉在旁邊拼命勸她,卻哪裡勸得住。
很快的,戌時又過去了,夜一點點的轉深,風中薄有寒意。道路上行人盡絕,若是前面還追不上,也再沒有人告知胡不為的去向。秦蘇心中悲苦慢慢轉為絕望,邊哭邊跑,悽咽聲變成壓抑不住的痛號,讓後面跟著的範同酉都忍不住替她傷心。
情痴如許啊,這個姑娘。若是她當真追不到胡不為,老天爺怕都不忍。
秦時孟姜女失夫,一哭倒傾長城,這是傳說。但古來多少痴情女子,失卻伴侶之後投水自縊的,卻是多不勝數。範同酉毫不懷疑,若是秦蘇當真尋不著胡不為,恐怕當真能走上絕路去。
“別出現岔路,別出現岔路……”範同酉在心裡默默禱告。這麼深情善良的姑娘若是因情而銷殞,這天下大地,當真就是太過慘淡無色了。
瞪著前方,一條細細的黃泥路穿在荒野中間,路邊盡是半人高的蒿草。兩邊雜木漸遠漸稀疏了,遙遠之處,沉黑裡依稀有方正的塊狀土地。
若是有人家居住,前頭可不好找路了。範同酉心頭猛的一沉。村鎮之地,往往多有岔路,當此夜深之時,卻該跟誰問道?這事可不能跟秦姑娘說。範同酉壓下心中焦慮,展動身法,躥上一處平岡,前面視野略顯開闊,遠遠的,幾點朦朧的橘黃之光躍入眼來,那是燈光,前方果然有人家。
“前面有人住,我們去問問,說不定有人看見胡先生經過。”範同酉強顏笑說,話沒說完,秦蘇早一陣風似的飛撲直去。“唉!她好象一點都不累……”範同酉苦笑,跺了跺痠麻已極的腳,忐忑不安的也跟隨上前。
“馬匹!”跑進村口,向西張望,兩人就看見前面一射之地,一間亮著燈光的房屋前,柳樹下有馬在慢慢轉蹄。範同酉心中突然間就充滿了期待,或許老天爺也不忍心看著這兩個人生生分離,竟在這樣的絕境時現出奇蹟來呢!
白馬,鐵鐙,鬃毛被剪平了。隨著奔跑愈近,籠在黑暗裡的物事漸漸顯現。馬鞍下面,懸著的布袋子上,絲線繡的麒麟一點點變得清晰。秦蘇藉著微弱的燈光,分辨出了袋子上繪的圖形,忍不住喜極而泣:“是他!是他!是胡大哥!我們追上了!”歡喜的嗚咽聲堵住了嗓門,她變著聲高喊:“胡大哥!胡大哥!”腳不點地,人幾乎化成了流星,一頭就撲進門去。
老天爺!範同酉猛的立住了腳,看著柳樹下那隻溫順的白馬,胸中如浪濤翻卷。蒼天造化!原來你也有開眼的時候!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強壓住了泛上眼角的激動。他卻渾沒發覺到,此時自己的兩個拳頭已幾乎捏成了鐵團。
這是個通夜經營的小飯莊,專為過往旅人提供食宿。秦蘇劈簾闖進門中,一眼就看清楚了裡面吃飯的所有客人。那端坐在正中木桌前,瞠目結舌看著自己的,卻不正是胡不為!
“胡大哥!”
萬千委屈,萬千欣喜,此刻全都湧上心來了,還有責備,還有慶幸,還有後怕,還有許許多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淚水頃刻間就模糊了秦蘇的雙眼,她哽咽著,飛奔入內,再也顧不上其他客人投來的詫異目光,一把抱住了胡不為,把頭深深埋進他的胸口,肆意滂沱:“你走了也不告訴我!你這個騙子!我不許你走!不許你走!我就要嫁給你!”
胡不為手足無措,如墜夢中。看著懷裡天外飛仙一般的秦蘇,腦裡全是茫然。“她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