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胡炭這次背誦要正經多了,字字清晰,頓挫有序,賀老爺子不用支起耳朵也聽得明白。想是秦蘇用胡不為來鎮場,小娃娃便老實就範了。
“然觀今之論,天地金土與內宮五行絕相異也,兩者惟同其名。外不涉內,裡不溢表。猶隔牆之母女,對望之君臣。一應運術行功,固傳五氣之法,乾坤抱守,不及大道。人曰:內對五臟,外在五官,心動勇氣生,肝動火焰衝,氣行血脈,惟表於眼目之色,不及其餘。此誠謬哉!既知五行有法,五宮外應,尤自絕於陳論,不亦悲乎?”
“……陰陽天地,四時輪更,皆功及肝腎,而外應五行,又豈相離於心肺?所傳術法,勢由氣轉,氣從意生,無不牽連器內……肺金腎水,合於土地,出則山石崩裂,江河翻滔,引則沉脈規象,玄水歸元……”
小胡炭毫不停頓,將一篇奇文背了半刻時辰。賀老爺子聽得又是欣喜又是沮喪。《天王問心咒》果然無愧於所傳其名,咒中所傳之法精妙非凡,聽小胡炭把前篇的幾點要旨背出來後,賀老爺子大有茅塞頓開之感。多年來糾纏著他的許多疑問,按此參詳便可望一一解開。然而,煩惱卻又因此而生。
如果徒弟學的東西高明非凡,甚至於能都給師傅解惑……那他這師傅當得還有意義麼?他還能作人家師傅麼?
強烈的失落之感湧上心來,先前為功力可獲提升而得的欣喜便給衝得乾乾淨淨了。賀老爺子一時豪氣盡喪,慢慢挪步,到左近找塊石頭慢慢坐下了。
他已經老了,功力再升上一成二成,又有什麼趣味?半隻腳入土的人,介乎半鬼半仙之間,生死名利於他都不是太重要的事了。他在乎的,只是找到一個可心的徒弟,能夠傳承衣缽,能夠把賀家這棵大樹再延承下去,開枝散葉。
然而眼下……這希望似乎又落空了。
江洲是自己兒子,本是最理所當然的人選,然而這小畜生貪懶好**,性情浮躁,學的武功法術剛好只夠跟窯子裡其他嫖客爭風吃醋而已,又怎能把賀家的未來寄望在他身上?敬義和飛衡當然也不錯,一個沉穩一個聰穎……然而,和小胡炭比起來……賀老爺子怔住了,前日小娃娃在樹下為父烹粥的情景又湧上心來。他忍不住又嘆了口氣。
術道即心道,心有多寬,在法術上能走的路便有多遠。這孩子在兩歲時便有如此純孝性情,日後呢?若有明師指點,兼濟天下,胸懷四野,誰又說不可能?
唉,不能比,不能比。賀老爺子痛苦的閉上眼睛,伸手猛揪自己鬍子。
“為什麼,好東西總是別人家的!?”他惱恨的想。但覺胸腔中一股無名陰火慢慢燒起,炙得臟腑生疼。
銅爐正傳 正傳 第十三章 人心(下)
時日一天天過去。胡不為在秦蘇的細心調養之下,漸漸又長肉了,雖不能說是白胖富貴,但比起年前行路時那樣悽慘瘦黑的模樣,已經不可同日而語。秦蘇有的是大把銀子,採買珍貴滋補之物全沒有顧忌。更何況現在在賀家莊中,一干用物,更是足備。
看著胡大哥一日好過一日,秦蘇心懷放寬了。心想只要再過得一段時日,塑回魂後,胡大哥就能醒來,就能跟她說話……秦蘇每每抑不住心潮激盪,心中又是驚喜又是羞赧。只想:“胡大哥醒來後,我該跟他說些什麼好?”
她仍然足不出戶,每天照常給胡不為洗臉束髮,按摩筋肉。早晨起來敦促小胡炭背書寫字。服侍胡不為三餐飲食。
然而有了期望的日子,終究是和平常完全不同的。旁人或許看不出來,但秦蘇知道,她現在的每一天都象在過節一般啊。走路行動時,輕快如風,面上愁鬱盡去,顯得神采飛揚。而且,每常在做事的時候,會忽然停頓下來,含著微笑陷入沉思。
美好的等待,總是能給人予力量。
當然,正所謂‘三尺紅塵多變事,有人歡喜有人愁’,無論什麼時候,天下愁悶的人永遠要比歡喜的人多得多的。此刻的賀家大院中,也不是每個人都象秦蘇一樣心情振奮*無*錯*小說 M。qulEDu。cOM。
賀老爺子自聽了胡炭背誦《天王問心咒》以後,心灰意懶,徹底打消了跟秦蘇開口要收胡炭為徒的念頭。每日裡再不去廂房中串門了,早晨起來。便板著臉不露笑容,發狠的磨練著三個小徒弟。
“笨鳥先飛早入林”。這是老頭兒心中想的,既然資質不如人家,那就只好拿刻苦來填補。三個孩子現在功課大大增加,本來每天有三個時辰的玩耍時間,全讓老爺子取消了。
他這一番爭強好勝不要緊,只苦了三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