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只是觸犯我,那倒好說了。”謝護法在口頭上未探到什麼資訊,也不氣惱。口中說著話,似乎不經意的向前踏進了一步。郭步宜立刻瞳孔微縮,面上微笑未減,身子卻略略傾過一個角度。謝護法察覺到身子右後方濃重的暗影裡無數煙氣迅速躥染上了石崖,居高臨下作欲撲之狀,鋒芒砭入肌骨,而剛才偷偷繞轉到郭步宜身後懸壁上的半庫毒蟲更是悄然僵斃,他踏這一步佔取的暗勢又被重新扭回平衡。
“聖手小青龍早年間傷害我教多名弟子,又奪走了教主的賀壽之禮。這可比觸犯我嚴重得多。他眼下是沒跟你們過來,但之前沒跟你提及過麼?”謝護法也是個深藏城府的人物,若不然也不能在羅門教裡久居高位。他把神思凝定回來過後,便立刻回憶起了先前郭步宜答話裡的一個細節:郭步宜先前稱與‘雷師兄’同行,卻沒說跟‘胡先生’。按說這一行人裡面,若有胡不為、胡炭和秦蘇一家三口同行,而胡不為的江湖名聲也不弱於雷閎,從人情習慣來說,郭步宜都應該明瞭主次才對。可郭步宜卻持這樣的說法。顯然便說明胡不為一直不在隊中。
聖手小青龍不在隊中!這可是個重大的變故,要知此人才是羅門教一行來到此地最大的目標,他若不在,這次追捕行動還要不要繼續下去。就是個需要重新考慮的問題了。
謝護法為人謹慎,有了這個發現卻沒有直詢,卻用拐彎抹角的問話來確認。
果然。郭步宜沒有聽出他在話裡暗埋的陷阱,只照實答道:“我不知道胡先生跟你們有什麼過節。我跟他也沒有過接觸,我只是要保護小胡兄弟的周全。”
“保護他?這小孩子有什麼了不起的。讓容家對他這麼感興趣?”
“老先生又何必多問?”郭步宜笑了起來。
“怎麼?這難道是什麼了不得的秘密不成?這小鬼年紀幼小,學的陣法雖然馬馬虎虎,可還沒要緊到讓容家另眼看待的地步吧。”
“呵呵,老先生想多了,我們只是敬重他的為人。”
“他這幾歲的小娃娃,有什麼為人值得讓人敬重的。老夫真是想不出來,容家看上這小子哪一點了?”
“晚輩不會過問貴教在雍州扶持蒼鸞派的事情,”郭步宜笑著說道,面對謝護法的咄咄緊逼,他在話中也亮起了刀鋒,“護法大人又何必如此窮追細究。”他此時身處不利,所可憑籍者就是謝護法對他容家身份的忌憚,所以在緊要處決不能含糊,必須示敵以強。
謝護法把面目微微一沉,他沒想到對方會這麼回答。郭步宜針鋒相對的應答透露了兩個訊息:一是雍州蒼鸞派的隱秘佈置已經被對方掌握,二是若是自己有什麼舉動,在雍州經營的整條北備二線必遭覆沒。
這小鬼頭竟然真的值得容家這般拼命維護麼!
“好一個容家!真是對我教懷起防備了?”謝護法在心中暗想,眼中神光閃爍,側過身子斜踏一步,仍然是看似不經意的轉了個方向。郭步宜也是不動聲色,腳步微分,似乎是深呼吸了一口氣,然而藏在暗影深處的那些警惕攻防,卻隨著兩人的一步一轉,再次改變了勢態。
數百隻細小的飛蟲伏在巖突的陰影裡無聲爬上崖頂,低低升上半空,準備藉著暗色向遠方投去,然而就在它們剛剛展起翅足的時候,就如同橫遭急風的亂雨,噠噠墜地,紛紛斃命。
泥地之下,身形巨大的土鱉用尖銳的前爪撥開泥漿,聳身欲進,然而深深浸漫在前方土壤裡的那些奇怪之物卻讓它生出強烈忌憚,它本能的停下所有動作,把尖爪都縮排腹下。
謝護法和郭步宜對面相看著,一個負手信步行,若閒庭賞花,另一人便似仰聽天籟,嘆息擊節,緩慢的偏轉身軀。
“你何必這麼小心,我不會殺你的。”謝護法臉上掛起和煦的微笑,忽然單刀直入說道,模樣似乎是一個和藹的長輩在和後輩說話,然而這句話的內容。聽在餘人耳中,卻直是兀峰突起。平地驚雷!跟前面的交談完全不搭界。
“羅門教用蟲用毒之術獨步天下,護法大人更是其中的佼佼者。晚輩不敢大意。”郭步宜臉上也有笑意,可是眼神尖銳,精氣神始終牢牢鎖緊謝護法的一舉一動,沒有絲毫放鬆。
胡炭滿面驚愕,從剛才二人的對話中他就察覺到了隱隱的刀兵意味,可是謝護法最後兩句話挑明開來,仍然讓他有些不知所以。他低聲問雷閎:“雷叔叔,他們在交手麼?為什麼這麼說話?”
雷閎本也有些疑惑,聞言重新仔細的觀察二人的動作表情。再打量四周,片刻後,他才暗暗嘆息一口氣,搖搖頭:“好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