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咳嗽一聲,範同酉問胡不為:“胡兄弟,這次離開賀家莊,你可有什麼打算?有要去的地方麼?”
胡不為撓頭。他原本是要鑽進老林子裡,跟兒子作山居野人的。誰料想昨天晚上秦蘇竟然從天而降,哭得唏哩嘩啦,把所有該說和不該說的話都說出來了……有這個大姑娘跟在身邊,他這個想法當然已不可能再付諸現實。
看見胡不為的表情,範同酉便明白了。心中暗誇:“老天爺也在幫我。”面上不動聲色,輕描淡寫說道:“若是沒有地方下腳,就到我那裡去吧。小胡炭年紀太小,實在不適合江湖上行路。更何況他此時正值記事之歲,若不趕緊找個安定地方好好教導,日後只怕會有偏差。”
看一眼低頭含混說話的兒子,胡不為還有些躊躇。範同酉居所在什麼地方,到今日他仍舊還不清楚。他和兒子,還有秦蘇就這樣毫無準備的到別人家裡同住,會不會有什麼不方便之處?範同酉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可不願意把自己身上帶的災禍也一併引到人家家裡去。
心中有了顧慮,面上便顯出顏色來。範同酉見了。又道:“現在四方動亂,象你們這樣到處亂走是很危險的。妖怪。厲鬼,敵人……哪一個不是要命的東西?難不成你還想回老家避難麼?你想想看。雁門關以北,遼國狗子們重兵壓境,隨時都有破關而入的危險,你該知道兵災的可怕。如此危險的境地,當然回去不得。”
胡不為臉上微微動容,範同酉暗暗得計,忍不住露出笑容,又道:“而南方呢,是羅門教肆虐的地盤。你拿著兩件寶貝招搖過去,簡直就是去送死,我告訴你,我初來江寧府的時候,這狗教不知有多陰險,居然躲著暗算我,藏了多少蟲子螞蟻在樹葉後面……他媽的……哦……哦,不說這個……咳!這個……南邊你也去不得了,然後東邊呢。是江寧府,賀老鬼正忙著派弟子找你呢,我猜想你也不大願意見到他。”
胡不為默然。
“所以啊,你跟我去西面最合適了。我的家就藏在山谷裡面。外面布著陰陽大陣,就是幾百個人來攻擊,都衝不進來。小胡炭藏在裡面。保證安全得很,我每天教他讀書。教他法術,你想想。以他的資質,再加上我這個明師,十幾年後豈不是一個叱吒風雲的人物?到時候,哈哈哈,別說姓賀的那幾個小徒弟,就算是蜀山仙都……”範同酉越想越遠,越說越興奮,兩個眼睛熱切的看著胡不為,只恨不得兩隻手夠上去幫忙,幫胡不為重重的點上幾百次頭表示同意。
“是啊,家……還有黔南,是不必再去了。”胡不為心想,心裡沒由來的一陣失落。去無可去之向,歸無可歸之所……此時相比三年前,境遇之別甚於天淵。那時……唉,算了,不想這些了,去西方吧,西方或許不錯。胡不為心中默默的想。有範同酉這個高人伴隨左右,可比自己四處顛簸安全得多了,而且,還可以趁機跟他討教陰陽陣法的轉換,說不定過得三五年,他也能掌握幾門精深的功法呢,那時再找殺妻的仇人報仇不遲。想到這節,精神又振奮起來,當下定了主意,趁機也順坡下驢,笑著說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麻煩範老哥了。”
“不麻煩!不麻煩!”範同酉心中喜得一顫,嘴角都笑到耳朵根,“遠客臨門,那是求之不得的喜事!哪有什麼麻煩!”目光有意無意的落到小胡炭身上,心中只暗暗自誇:“嘿嘿!好孩子,終歸落到我的手上。”
兩人心願各自得償,均是眉飛色舞,喜上眉梢,談談說說的又過了半個多時辰,時入正午,剛好進一個鎮子裡面打尖吃午飯。
鎮中好幾家酒樓,都造得比平常人家富麗。酒旗飄揚,離很遠時就能看見了。幾人就近找了一家,談說著進去了,卻沒料到酒樓中竟然食客濟濟,堂下十幾張飯桌快要坐滿了,還不斷的有人往裡進。
胡不為心思機敏,察覺到飯桌緊張後,兩個眼睛便飛快逡巡,遊目掃見樓梯下還有空座,忙不迭的便勇身搏進,搶在先頭幾個客人之前,跑上前去佔座。“範老哥,秦姑娘,快來!這裡有桌子!”他拍著身邊的長凳喊道,見先頭那幾個客人投來怒目,便笑嘻嘻仰頭看向天花板,假裝沒有看到。
不多時,小二過來奉茶,幾人點了飯菜。
酒摟生意很好,不多時,連二樓包廂也都客滿了,胡不為瞥見一個店伴在門口向失望的遲來者鞠躬致歉,心中忍不住得意。搶飯桌吃飯雖然事小,可是飯桌有限,惟捷足先登者得,若沒有當機立斷的魄力和觀察入微的眼力,說不定現在搖頭失望而去的,就是他們一行幾人了。
是啊,天下之事,很多時候豈不正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