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出那尖喙裡說出熟悉的聲音,賀老爺子猛然張大了嘴巴。“是桐油!”他張皇的大叫,驚駭之下把老友少年時的綽號都叫出來了。“春旺!春旺!快去把陸浦叫來!”
“九生!去我臥房裡,把保心丹都拿過來!”巨大的嗓門如霹靂炸響,眾弟子僕役從來沒見老爺這麼驚慌過,知道事情危急,忙不迭的按指令快速行動。
“丁退!峻方!你們快來按住他心宮,我給他過氣!”
到底是法術世家,應急之時效率極高。只不多一會,丹藥咒符,毛巾熱水,全都備得妥妥當當。四個老傢伙把範同酉龐大的身體抱到了堂屋當中,厚厚的蓋上錦被。
“老鬼!睜眼睛!別閉!”賀老爺子急得滿臉通紅叫道,給範同酉灌完保心丹,貼了暖氣咒後,手上便抓起一把糯米,按到了範同酉後腰的傷口之上,腐臭的焦煙哧哧而起,傷處的皮肉如同活物,猛烈收縮了一下。範同酉痛哼了一聲,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如紙。
“別閉眼!別閉眼睛!”見他兩個眼皮耷拉下來,就要昏然睡去,賀老爺子大喊,忽然間情急智生,急躥兩步飛到牆角,一腳橫掃,登時踢破了碼在那裡的十餘個酒罈。
嘩啦啦的碎響聲中,酒花濺飛,香氣頃刻間彌滿了廳堂。
“你不想喝我一百六十年的老酒了?”
範同酉耳朵聽到酒字。喉頭便“閣”的響了一聲,喉結快速抽動。“酒……酒……我……要……喝酒……”他掙扎著挪動身子。耷拉下一半的眼皮馬上又強撐起來。
老友性命交關之際,賀老爺子哪裡還會吝惜身外之物。著弟子飛快拿來了珍藏的美酒,一掌把壇口連同泥封截去,甘醇的氣息濃烈甜美,登時令場中所有人都聞之慾醉。
窖藏一百餘年的極品汾酒,果然不同凡品。
連一般人聞到這股酒香,都生陶然微醺之感,更不用說嗜酒如命兼且已經渴成旱苗待雨的範同酉了,他眼中冒著狂熱的熾光,憑空生出力氣。一把搶過賀老爺子手中的酒罈,雙手平抱舉了起來。酒漿傾下,但在範同酉的勁氣控制之下,半滴也沒有外灑,象一條白線直貫進了他的喉嚨。
好一陣虹吸鯨吞!眼見著已經半死的老頭兒憋著一口氣猛灌不止,兩個眼睛瞪得比鵝蛋還大,下人僕役們盡驚得目瞪口呆。
“呼!好酒!”一口氣飲了半壇,範同酉眼中終於有了亮色,滿足的嘆口氣。抱著酒罈疲倦的閉上眼睛。賀老爺子蹲在一旁,緊張的幫他清理傷口。屍毒發作的時間過長,老頭兒的後腰上已經蝕穿了拳頭大的洞口,隔著薄薄一層肉膜。裡面的臟器已經隱約可見。
去腐生肌靈膏,虎尾膏,天指回陽符。回春符。好在賀家莊藏著的藥品符咒極豐,一瓶接一瓶。一張連一張的招呼上去,不多時便阻住了傷勢惡化。
在旁的幾個老者都知道。範同酉這條命,總算是讓酒給衝回來了。
等到陸浦趕來,施展七十二針絕技,給老頭子活血散氣,疏通脈絡,範同酉終於脫離了兇險,慢慢收回變化的形象,伏到床上讓大家用糯米給他解清餘毒。
“賀老頭,你這汾酒不錯,看在我是病人的份上,再來一罈成不成?”範同酉涎著臉問道。眾人又好氣又好笑,酒鬼酒鬼,酒字在前鬼字在後,便是成了鬼也要以酒為先的。這老頭兒剛從陰司裡繞了一圈回來,又開始念念不忘杯中黃湯了。
“不成!”賀老爺子板著臉道,看見範同酉撿回性命,他心情也變得大好,只是姓範的不知自愛,認酒不認人,現在把酒給他只會貽禍四方。
“別說只是病人,就算你現在死了,我一口也不會給你。”
“嘖嘖!老傢伙,這麼多年了,你還改不了一毛不拔的本色。認識你真是倒盡八輩子黴,好吧,我不求你,你只要把答應給我的那壇還來就行了。我這個人很知足。”
“那壇酒……剛才你不是已經喝完了麼?怎麼還好意思跟我要?告訴你,現在連馬尿都沒了!別說一罈,半壇也沒有,一口也沒有!”
“放屁!”範同酉大怒,霍的撐直身子起來,“剛才那壇怎麼能算?那是給我救命用的,又不是專門送我喝的……簡直豈有此理!當藥用的酒怎能跟喝的酒相比?你別跟我打馬虎眼,答應的事可不許賴帳!快把酒拿過來,我現在就要兌現。”
“我才不管什麼藥用的還是喝著玩的,反正就那一罈。你已經喝光了。”
“呸!呸!”範同酉怒極,向地上大吐唾沫,“該死!該死!老傢伙你……你……欺人太甚!氣死我了!”他狠狠的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