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夏的鼾聲漸起,他只覺得自己好累,事後才知道那是這屋子裡所有活人的陽氣都在驟然降低罷了。
見過地獄嘛?活人是沒見過的,真正的陰間只有你死了才有機會看到,而死人是不會說話的。老夏覺得有些冷,他蜷縮著,陣陣的寒意沁入面板,順著肌肉直達骨髓,突然地一個哆嗦給他凍醒了。他的眼皮很重,模糊得看著查文斌還在那兒坐著,可是他總覺得這屋子裡有好多人似得,那些人就在自己的身邊,甚至有肌膚相擦的感覺。
“別動。”老查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起身了,他附在老夏的耳邊輕輕說道:“你什麼也沒看見,什麼也沒聽見,明兒一早就出去找個香火旺的寺廟呆上一整天去去晦氣。”
老夏想問,可是嘴巴已經被查文斌給捂上了,給他做了個禁聲的手勢。老夏轉悠著眼珠子,猛地一瞥,忽然見到那落地窗上好像有幾雙大手印,黑乎乎的還在不停遊走。
“嗚嗚……”他想提醒查文斌,可是查文斌卻給了他一個詭異的笑容,他露著一口大白牙,可是老夏覺得查文斌張開的嘴裡是一抹猩紅,就跟要吃人的野獸似得,這絕不像是他所認識的那個道士。
自然界生存的法則是什麼?弱肉強食!查文斌知道跟這群惡鬼們打交道自己不比他們更惡就會被撕成碎片,今晚他開啟了一個口子,一個小小的地獄之門,就在這間老宅子裡!
從今天起,這裡不可以再住人了,這是他和袁先生的交代過的。陽宅變陰宅,如今的袁家公館就是一座聳立在摩登都市裡的大墳,這方圓十里內的孤魂野鬼今晚都會過來報道,這法子果真是非比尋常的兇險。
一個小時之前,查文斌已經割開了袁小白的中指,她的血還是溫熱的,汩汩的從指縫中開始流入那個小碗。蘸了一點放入口中,查文斌嘬了一下,有些微鹹。
這血裡有自己的一部分吧,他暗想道。又是一刀,這一回是自己的,兩個人的血再次混合。
巫術最早都是從血祭開始的,古人們相信,人的血裡有屬於他的靈魂。可能當年創造這個法術的道士到死也不會想到,再有人重新用它已經是一千年後。
查文斌的手指在碗裡迅速的比劃著,那些血繞成一個漩渦,一點一點的他的手指速度越來越快,那些血幾次就要濺出來又幾次回落。大概是讓那些血混合充分了,那根開了叉的毛筆輕輕的攪動著,原本乾燥雜亂的筆鋒瞬間像是有了生命一般,竟然變得開始柔順起來。那些或折損,或彎曲的毛肆意貪婪著吸收著碗裡的血,他只覺得那筆的沉重已經不是他能提起來的了。
這便是地獄之門的鑰匙,收集一千個死者天靈蓋最中心的那三根毛髮,男女各一半,這些死者全部都來自同一個生辰八字,既:陰年陰月陰時陰刻,總計三千根。筆桿用的是一位活到一百二十歲高齡,滿兩個甲子輪迴的的老人腿骨所制,這東西根本就是邪物,當年那位江西道士花了數十年心血才收集完成。當查文斌親眼看到那位老人拿出它並且講述它背後的真相時,查文斌頓時覺得自己幹了一件多麼喪心病狂的缺德事。
那三根毛髮,就是人的三魂所在,那位道士取了千人的魂魄封印在了那根腿骨裡。腿骨有兩個甲子輪迴,象徵著陰壽陽壽,亡魂在這腿骨裡永世生死交替,萬年不得超生,這怨氣越積越大,根本不得已超脫,一見人血自然是瘋狂吸食,將那怨念全部集中在了筆鋒之處。
所謂以毒攻毒,要想開地府,莫非千人哭,這便是此筆名稱的來歷。
深吸了一口氣,查文斌緩緩提起這隻無比沉重的千人哭,就著那白色的被單,輕輕的第一筆畫下。似乎根本不需要他動手,那筆輕輕的帶著他的手腕在遊走,那副老人曾經給他看過的圖案,複雜的讓他覺得超過了任何一道道符。
這是一副什麼圖?一副萬鬼瘋狂的討伐圖,它們要撕開這道封印,它們要衝出這個牢籠,這是亡魂的哭泣,是死亡的跳舞。原來這圖不是人畫出來的,而是由那一千個亡魂吟唱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