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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八章 =
今年湘洲城的冬,似乎來得格外的早。
陰沉沉的一日日下,悄無聲息的寒氣侵蝕,灰霾的頂空,就這麼落下星點晶白。
那時的幸矣,正伏首案前,奮筆疾書。
既然屬於夢境的記憶會慢慢消散,那麼,幸矣則將所能回想起的一切,哪怕是零零散散的一小個片段,都一併記錄下來。
揉了揉痠疼的肩膀,甫一抬頭,迎面就是窗外飄落的冰涼。
幸矣滿意地看著自己手中這本越來越厚的書冊,隨意翻閱了幾頁,動作頓住。
這頁所記錄的,正是同尤羨慈不歡而散前的那夜,所夢到的場景。
曾夕嵐在破廟內被辱,那樣一個如雪花般純淨的姑娘,在哭幹了眼淚前,在撕裂了嗓音下,只奮力將紅繩扯斷,將平安鎖死死捏在掌心;
只因為,這是曾釋青說,可以護命的珍寶。
畫面一轉,是抱著一罈骨灰,險些醉死在曾夕嵐屋內的宋丹棘。
他細細閱過一盞盞花燈燈芯,最後,從懷中掏取出一塊帶著體溫的山茶花紋玉佩。
那是宋丹棘曾給心愛的姑娘帶零嘴時,偶然瞥見的。
據攤主說,這是一塊世家公子練手時的樣品,所以這樣好的品質,才會以這般低價出售。
宋丹棘不懂玉,可一想到曾夕嵐,仍掏空了荷包,將這塊玉石買下;
只因,記憶中那若有似無的山茶花香,同她特別適合。
他曾想在當夜送出,卻意外於林蕉月的為難下,將玉佩摔出裂紋。
“這麼劣質的玉也值得你如此心疼?罷了,晚些你去庫房領一塊更好的。”
也就是林蕉月的這句話,令這份心意,再沒能見到天日。
單手支著下顎,幸矣沉沉一嘆,
“你是誰?又讓我救誰?”
突覺心口抽疼,連忙抬手捂住,
“你這樣——我要怎麼幫你呢?”
苦澀凝結在嘴角,
“我這模樣,連我自己都救不了啊——”
細雪不知何時停下,短暫的晶瑩在眨眼間便化於眼睫,融在手背;
院子被泡得溼漉漉,冬雪似是從不曾到訪,只又無聲落了一場雨。
窗戶被輕輕閉上,徒留滿室空寥。
筆尖點染硃砂,案桌旁支起火燭,窗戶縫隙間,寒風同光影無聲擦肩。
幸矣提著筆,看著手記的某一頁,眉心打結,遲遲落不下手。
那一夜的遭遇太過後怕,木盒內的東西更是如當頭一棒,砸得幸矣久久緩不過神來。
喝不完的苦湯藥,一籌莫展的線索,日日夜夜圍繞著幸矣的忐忑不安——
那樣特別的、來自於一千四百多年後的物件,反而成為了那日夢魘的延續,直叫幸矣不知該如何是好。
看著手邊早已涼透了的苦湯藥,黑黑沉沉,濃厚的藥腥味仍盤旋在周圍,久久不散;
紅色的硃砂最終還是落下。
下定了主意,幸矣帶上許久不見的笑,細心地吹了吹冊頁,才端著藥碗起身,將濃稠的液體,混入院內滿地潮溼之中。
而被合上的手記,所掠過的最後一眼,是正紅的圈內,是兩個再熟悉不過的名字,是——
“宋丹棘”同“曾夕嵐”。
* * *
轉眼又過去半月,多年不曾積雪的冬日湘洲城,於這多年後,再次裹上了銀裝,覆上了綿軟。
腳下是薄薄一層,幸矣一手提著裙,一手抱著個方正的匣子,感受那輕淺到幾近於無的踩雪“嘎吱”聲。
自娛自樂間,竟不自覺地小幅度蹦蹦跳跳了起來。
今日是個豔陽天,金燦燦灑落滿城。
深吸一口氣,全是清冽的雪泛起的粼粼波光。
殘影一閃而過,牆沿積雪漱漱落滿地。
常山快速掃了眼毫不知情的幸矣,又小心翼翼向高處投去一眼,這才鬆出一大口氣。
其實若要細細算起,幸矣同尤羨慈,已經有兩個多月不曾見面了。
這期間,幸矣人前盡心盡力扮演好幸家的病秧子,人後看著送來盈利分成的常山,數著自己的小金庫,笑得合不攏嘴。
撓了撓頭,常山朝正興高采烈玩雪的幸矣,開口喚了聲:
“幸姑娘。”
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