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朱棣知道況鍾這樣的典故,因此對於“吏員考滿遷轉制度”特別上心。在察看吏員簡歷時,發現林海推薦人的評語是:“師從法家,明察秋毫,性苛”。別的推薦人都是說好話,但林海的評語中卻有“性苛”的評價,這便引發了朱棣極大的興趣。相對而言,朱棣倒是更欣賞性子苛刻的官員勝過老好人式的官員。因為這個緣故,朱棣便罕見地特意御點林海為常州知縣——明明這個林海是自己親自選定的,此時卻反過來批評他“無能”……
想到鬧出這麼一個大烏龍,朱棣老臉一紅,敏感地瞟了一眼楊榮。見楊榮正一臉木然地吃著菜,似乎剛才什麼也沒聽見,什麼也沒想,終於放下了心。
猶豫了一會兒,朱棣為了掩飾剛才的錯誤忍不住說道:“……林知縣故意表現得如此無能,肯定是為了引蛇出洞。”
楊榮緊閉著嘴不敢搭腔。剛才皇上已經鬧了一次烏龍,若這次又判斷錯了,到時候老羞成怒起來,怒火誰又承受得起!
張輔雖然不知內情,卻也不敢胡亂拍馬屁。平時拍下馬屁,過去也就算了。哪怕皇上對某件事判斷錯誤,之後皇上也不會自討沒趣重新提起。但這種時候若是說什麼“皇上高瞻遠矚”,萬一等會兒情況並非如皇上所料,豈不是拍馬屁拍到馬腿上了?所以,張輔也緊緊地閉著嘴。
見沒人搭腔,朱棣自覺無趣,但沒有繼續就這件事說下去。他對林海的瞭解僅限於書面上,萬一林海並非如同評語上的“明察秋毫”,豈不是連累了他英明神武的名聲?
還是老老實實睜大眼睛觀看接下來的事吧。
……
板子打完了。林海走到行刑的地方看了下行刑效果,對行刑的衙役們嘿然一笑。
“看起來皮開肉綻鮮血淋漓蠻能唬人的,可既沒傷到筋骨,也沒有造成什麼暗傷……都是家傳的手藝吧,不錯,都很不錯。”
衙役們目瞪口呆地望著知縣大人。外人或許聽不懂林海說得是什麼,但他們怎麼可能聽不懂。膽子相對較小的衙役只覺得兩腿發軟,正猶豫著是否應該下跪討饒,可林海說了這句話後卻不再理會他們,而是揹著手又回到剛才的地方。
林海立在滴水簷下的石階上,對下面的人群說道:“這些人拖欠朝廷的稅款,所以本官打他們板子以作懲戒。但光打板子還是收不回拖欠的稅款,所以本官決定……”
林海故意拉長了音調,待圍觀人群的注意力再次集中後,一字一句地說道:“說服欠稅者賣掉田產抵稅!”
林海將視線移到那些剛剛捱過板子的人身上,娓娓說道:“你們所欠稅糧合起來最多也不到百貫,可名下的田產最少都有一百畝,多者達一千多畝。你們的身份已經透過了典史里正的證實,只要你們願意將自己名下的田產賣掉,只需要按個手印,那便不僅能夠償還拖欠的稅款,還能餘下幾千甚至數萬貫錢財。”
圍觀人群突然寂靜了片刻,然後便象是煮沸的開水一樣沸騰起來。林海卻如同沒有看見一樣,繼續說服那些或者驚呆,或者驚喜的捱打者。
“本官也知道,賣掉田產的名聲不好。不過,當今皇上鼓勵百姓移民,你們手裡拿著幾千上萬貫錢,移居他處也就是了,怕什麼?”這時朱簡直懷疑林海學過催眠術,因為,那一刻他的表情和語氣非常象電視裡的那些催眠師。“要不然,你們可以打著投奔親戚的名義到別的縣城去居住,本官當場
給你們開路引。想一想,有了幾千甚至數萬貫,每t7大肉……”
“縣官老爺!”一個捱了板子的人掙扎著跑到林海面前跪下,“小人……小人……小人願意賣光名下的田產!”
林海滿面笑容。
“很好!本官此刻就為你現場辦理!你的名下共有田產三百零八畝,按去年繳納的浮動稅計算其強制購買價格大約是一千五百貫。但既然是自願賣田抵債,價格自然可以低些。若有人願意出價五百貫,你願不願意賣?”
“願意!願意!小人願意!再少些小人也願意!”那人忙不迭地應著。
林海將視線投向圍觀的人群。
“五百貫即可購買良田三百零八畝,有意者可走上前來現場購買。放心,典史里正都已證實此人是該田產的主人,等會兒的買賣文書上他們也會簽名擔保。有了這份官府蓋章的買賣文書,將來若有無賴地痞鬧事,無論怎麼打官司都不會輸的。”
人群鬧哄哄了交頭接耳了半天,一個滿臉橫肉的傢伙突然舉起手高喊道:“我買了,我買!”
得到林海的允許後,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