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頭崖給我的印象,一向都是空曠風烈。
今晚上沒有月亮,看不到懸崖下的麥芽糖。
燕少取出早準備好的專業攀巖工具,他開始打膨脹釘和巖釘。
這主要是為了防止發生意外的時候,萬一他沒有辦法救我上來,我還可以自救。燕少把一切準備好,他把安全帶系在了我的腰上。
“走吧。”他揉了一下我的臉。
燕少揹著我往回頭崖下走。
這懸崖高約二十米左右,燕少是徒手攀巖,他動作熟練,而我則死死的掛在他的背上。
我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感受這片刻寬闊的溫暖。
大約在下到一半的時候,我開始不太好了……
確切的說,天開始下雨了。
沒有前傳一樣的小雨,直接落的就是豆大的雨滴。一顆顆,打在了我的臉上,脖子上。
每一顆,就像是一粒冰錐,刺入我的骨髓。
我的嘴唇開始哆嗦了起來,牙齒也在打顫,緊緊抓著燕少的手也開始脫力和發抖。
燕少感覺到了我的變化,他輕聲喚著我:“把頭埋深一點,林小瑩。”
我依言,卻只覺得脊柱像是被人提了起來一般,痛得我整個人都弓了起來。
燕少加快了下落的速度,他剛到地面,立刻把我放了下來。
崖底不平,他便讓我靠在一塊岩石上,抱著我,不斷用手摩挲著我的臉頰,彷彿這樣就可以讓我感受到一點溫暖。
他替我擋著上面的雨。
由於早有準備,所以我穿了雨衣和雨靴前來,除了一些縫隙之處,雨並不能淋到我的肌膚。
但饒是如此,這天地間的陰氣來勢洶洶,瞬間就與我體內的陰邪裡外呼應,將我的體力、陽氣全都抽光。
我想我的嘴唇應該是發紫的,因為我呼吸如此困難,好像有人把我放入了一個密封的水箱之中。
燕少見我久久無法迴轉一口氣,忙低下了頭。
可是我伸手,擋住了他的嘴唇。
“不。”我聽到自己清晰地吐出這個字。
我不能再要燕少的氣息了,他已經很虛弱了。萬一我拿到了槐木和印章,卻失去了燕少,那我所有的行為有什麼意義?
燕少眼見我堅決地拒絕了他,眼色就沉了下來,他用比這天氣更加陰沉的神色看著我:“你能走到那頭去拿槐木嗎?”
我氣喘吁吁,雨已經越下越密集了,我在房間裡尚且會病入膏肓,何況現在這薄薄的一層雨衣,根本不足以抵擋外面的寒氣。
但我還是艱難地說:“你……扶我……”
燕少就看了一眼對面的崖底。
槐木,就在那下面。
“林小瑩,念大明咒。”燕少把我扶起來,讓我坐好,“反覆念大明咒。”
對啊,我怎麼忘記這茬了。
大明咒,是大慈悲觀世音菩薩咒。其意為至高無上,包含了宇宙中大能力大智慧大慈悲。此咒即是觀世音菩薩的微妙本心,久遠劫前,觀音菩薩自己就是持此咒而修行成佛的。佛教認為,若此真言著於身、觸於手、藏於家,或書於門,皆得逢凶化吉,遇難呈祥,一切所求,無不滿足。
念六字真言大明咒,就是有請觀世音菩薩加持。
其中的第三個字“呢”,能消除人間生老病死苦。而最後一個字“吽”,能消除冷熱地獄苦。
我反覆吟唱,身上的陰寒居然去了大半。
只覺得周身洋溢暖氣,如有薄光罩身,將天上傾瀉下的寒氣全都阻擋在外。
從前小的時候,老爸信佛,每日誦大悲咒,我還批評過他封建迷信。後來大了,覺得那就是我爸的一個個人信仰而已,不加干涉,但也不予認同。
可是在現在,我性命危在旦夕之刻,我往昔嗤之以鼻的佛經,居然救了我一命。
我愈發念下去,愈能感覺到心靈的通透,回頭崖開始變得虛無,彷彿我不是置身在一個狹隘的峽谷之下,而是漂盪在浩瀚宇宙之中。
我睜眼,卻只看到無盡虛空。星辰點點圍繞我身,無形中的炁也圍繞著我。我覺得自己的身體裡在孕育著一個小小的生命,這生命微弱卻靈性十足,仿若一個乖巧的胎兒,正安然熟睡。
我思量了片刻,覺得那似乎是我潛藏的自我。
我的自我正在安睡,正在孕育著。我似乎應當用一些正確的方法去哺育它,引導它成長起來。
又不知道過了有多久